他们都是谈宿的亲人,自然偏向他。时穗都明白,有些话听是听了,但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可怕的不是别人都为他说话,可怕在,她自己也偶尔这样感觉,会怀疑谈宿对她是不是喜欢。
她还有点走神,就被谈宿一句话搅得彻底清醒。
“我嫂子对我哥可好了。”
什么意思?
他在向她索求情感吗?
时穗脑子宕机,半天说不出话,摊在腿上的手指紧紧缠绕,抠着掌心,瞬间在上面留下凌乱交错的月牙痕,理都理不清。
“你应该知道当初谁帮我离开的吧?”
她犹豫好久,还是问出来。
谈宿照常开车,连个多余的表情反应都没有,声线平淡:“谈颂指使,郁雾开车。”
原来他都清清楚楚。
时穗回国后问过谈颂这个问题,她担心谈宿伤害他们,但谈颂没有回答,只叫她亲自去问谈宿。她现在终于找到时机提起这茬,她不想他迁怒别人,但也好奇,他对谈颂和郁雾,是否有双重标准。
“你没怪他们吧?”
车厢被沉默疯狂吞噬,无半点声音。
时穗心跳加速,等待答案。
就听谈宿慢条斯理地说道:“谈颂觉得,他找郁雾参与进来,我就不会怪罪。其实相反,这事儿如果他自己做,我不怪他。但他偏偏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会让他长长教训。”
时穗瞳孔聚缩,“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问得太快,一副很在乎谈颂的样子,谈宿眉心不受控地拧紧,声线冰冷:“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一句没关心我的伤,倒是挺在乎他有没有事。”
“……”
时穗觉得他胡搅蛮缠,他们现在是就事论事。默了默,她不自然地说道,“我不想牵连无辜,走是我要走的,你别伤害其他人……”
或许到头来倒霉的人只有谈颂。
郁雾,谈宿才不舍得伤。
时穗胸口又闷闷的,偏头看窗外,小声嘟哝:“其实你弟对你挺好的。”
“是。”
谈宿沉声接话,“他对你也挺好的。”
“……”
不可理喻。
时穗完全闭嘴,不愿意理他。
车子猛地加速,在前面允许停车的位置停下。
时穗被晃得前后趔趄,最终靠在副驾椅背,惊慌地吁着粗气:“你疯了?”
“是,我疯了。”
谈宿冷着脸,长眸敛起,里面是肆意翻涌的墨色,透着浓浓的压迫感,一字一顿:“你别以为他给你几个笑脸就是喜欢你,他做事是不择手段的。怕我怪责,就让郁雾出来经手。想给我找晦气,就到你面前挑拨两句。有意思吗。”
这么多话,时穗就听进去两个字。
她积压在胸口的情绪忍不住了,破罐子破摔地点点头:“那他挺聪明的,知道你真正在乎的人是谁。”
车内一片阒寂,低气压骇人。
时穗感觉自己完全是在被折磨,解开胸前的安全带,就要推门下车。只是指尖刚摸到把手,她还没来得及用力,就被身后的男人扣着脖子搂回来。
他眉间挂着的霜寒不知不觉全融了,一阵见血:“你又吃醋。”
“我没有。”
时穗今天否认得心平气和,但心跳很快,这种感觉怎么越来越像……撒谎?!她惶然惊觉,连忙避开他的触碰,推搡着就要继续下车。
就听到中控锁门的声音,后路尽无。
她忿忿看向他:“开门!”
谈宿挑眉,“你承认我就开门。”
时穗才不承认,环起双肩靠着椅背,一声不吭地和他耗着。可她不说话,不代表谈宿愿意在这浪费时间,他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见她要反抗,眼神一冷:“老实点。”
她便乖乖不动了。只能在心里骂人。
“我和郁雾各有心事。”
谈宿到头来只解释这一句,便不多说,重新启动车子。就因为他以前从不解释,说话还难听,现在他给一句回应,都会让人没法怀疑。他要么不说,说了就是真的。
时穗心中模糊的地方全清了,才愿意认真思考叶蓁说的那些话,以及,谈宿刚上车时的态度,都促使她重新思考她和他的相处方式。
可感情这种事,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她也没有再被爱情伤害一次的精力。
“谈颂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她突然觉得自己嘴巴好笨,一开口,就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说了,磕磕绊绊的:“我帮他说话,只是觉得他对你很好,希望你们兄弟可以敞开心扉,别再那么怪怪的了……”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着,窗外是急速倒退的街景,给人一种这座城市都在远去的错觉。
时穗又不知不觉抠弄起手指。
谈宿突然问她:“你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
这种严肃的口吻让时穗正经起神色,她知道,横亘在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难逃谈颂坏掉的那只眼睛,按照他的说法,是谈宿害的。
可真正在他们兄弟间游走接触,她觉得谈宿虽然坏,心狠,但对谈颂,没到那么残暴的程度,尤其还是小时候,肯定不如年长起来后恶劣。
她不答反问:“你是不是不小心误伤的他?”
岂料,谈宿哼笑:“我故意的。”
“……”
时穗喉间像是卡了鱼刺,严重失声。她不懂,她以为了解了一点的男人,原来底色全是黑的。那她刚刚的信任算什么?笑话吗?
眼见她脸色渐渐泛白,谈宿不加收敛,“聪明的话就不该来惹我,管他是弟弟还是谁。”
时穗听着,一阵心寒:“我也惹过你……”
叶蓁说她那两刀,差点要了他的命。如果他愿意报复,那她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她不会因为自己幸存而感觉侥幸,以为自己在他眼里特殊又重要,她只会觉得他是个不安定的炸弹,带有毁灭性的危险。
想要远离。
车子不知不觉开往别墅的大道,远离市区,速度越来越快,让时穗不适应,感到恐慌,悄悄握住了车内的扶手,声音细紧:“慢点……”
谈宿速度不减,脸色沉着,许久,他低喃:“时穗,我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