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地板紧贴着他的脸,他能感受到梁温跨到他的腰间,滚烫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脊背。
“梁温,你这样是违法的!……”
祝青序还没说完,下一秒便听见梁温笑了起来。他大笑着,刺耳的笑声一阵阵灌入耳膜,像一把锋利的锥子般直直穿透他的身体。
“违法?我他妈不已经蹲过监狱了吗?”
祝青序挣扎着动了动,很快他便感受到那把冰冷的刀移动下来,刀锋直直对准他的喉间。
“我这次来,就是来杀你的。”
梁温大笑起来,瘦削的肩膀飞蛾似的疯狂抖动着:“杀了你之后,我就在这里自杀。
“我不许你和宋寒灯在一起!死也不许!!!”
梁温癫狂地尖叫起来。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祝青序全身颤抖着,他发现梁温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了。
他要杀了他。
晃动的视野中,祝青序隐隐约约看见了暗下去的手机。
他现在只希望宋寒灯能察觉到他的异常。
祝青序停滞一秒,他有突然贪婪地让他不要过来。他想起宋寒灯包里的那把刀。
他害怕宋寒灯失去理智,先一步砍死梁温。那样一切都完蛋了。
——现在只有自救了。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先镇定下来。
梁温仍旧保持着扼住脖子,跨在他身上的姿势。只要他稍有反抗,祝青序说不清是他先被掐死,还是先被梁温一刀刺死。
只有先让梁温安静下来了。
压抑的沉默里,祝青序强迫着自己的脑子飞速转动,很快便想到了接下来应对的话题:“梁温,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向你表白的吗?”
和梁温曾经挑衅宋寒灯的内容一模一样,祝青序率先追的他,并且在小吃街抢先一步告了白。
梁温只是冷笑一声,扼住他脖颈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的现象。
“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不好意思,没门。”
他轻微地喟叹一声,随即便懒散地看向了关着的门边。半晌,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浓浓的窥探欲。
“那次我开车撞你,其实就是带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
“你现在不如想想,”梁温一边说着,一边愉快地眨了眨眼,“在我杀死你之前,宋寒灯能不能及时从外面赶回来?”
通话中。
通话中。
对方正在通话中。
宋寒灯给对方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得来的始终是嗡嗡的忙音,以及女声冰冷的,无情的电子音。
宋寒灯抓着手机的手抖了抖。
手中的手机还是祝青序给他的,不好的预感瞬间升起。他突然希望手上攥着的就是祝青序,这样他就不会害怕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
身边的荆梅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便听见对方开了口:“‘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意思是被拉黑了吗?”
荆梅想了想,最后才给了一个不确切的答案。
“好像是吧。”
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放大开来,宋寒灯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他看见自己问:“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可以。”荆梅说。
宋寒灯看着自己僵硬地拨打处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滴的一声,对面传来的终于不是冰冷的“对方正在通话中……”,而是欢快的,熟悉的电话铃声。
——但是这种喜悦没有持续几秒钟,很快就被电话强制切断了。
听着对面冰冷的满音,宋寒灯摇了摇头。他看向荆梅:“你报警。”
荆梅一懵:“啊?”
“祝青序出事了。”宋寒灯快速地将事实陈述一遍,随即没再看她,而是抓过了柜台上放着的属于他的包。
里面的东西沉甸甸的,他知道。
这里面有一把崭新的刀。
眼见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荆梅顿了下,很快跟在了他后面:“寒灯哥你冷静冷静!
“青序哥他可能没看到手机,所以才没接电话。所以,所以你别那么急啊!”
她追着喊了几声,走在前面的宋寒灯却始终没有什么反应。周围的食客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荆梅正想放弃,突然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向她看了过来。
“你……”
荆梅还想说什么,下一秒就看见宋寒灯开了口,声音很轻。
“二十分钟后,如果没有接到我给你打的电话,你就帮我报警好吗?”他请求她。
“谢谢你,荆梅。”
◇
第86章 深渊
“他好像赶不回来了呢。”
令人压抑的黑暗里,祝青序只能看到楼梯间微微反射出来的一点弧光,已经梁温近在咫尺的,几乎是含笑的声音。
“他只是一个既没钱又没智力的废物罢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喜欢他呢?”
冰凉的刀面顺着他的脸颊边拍了拍,祝青序压抑着胃部翻腾的情绪,尽量把语气放得和缓了些。
“梁温,其实我不怪你。”
似乎是没料到祝青序会说这句话,梁温手中的刀也松了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愕。
“什么?”
“我说,我不怪你。”
祝青序干咳一声。也许是濒临窒息的缘故,祝青序的手指不由自主覆上自己的脖颈,沿着梁温的手腕向下摩挲。
“……我刚刚向你提及以前的事情也没别的意思,你相信我……咳咳……”
“如果你有耐心,那你还是要听我讲一讲,以前的一些误会……”
梁温看向被他压制的祝青序。青年瘦削的肩膀被人压在地板上,他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泛红的眼角很快泛起濒临窒息的泪珠。
——这样的脆弱的,被扼住脖颈被迫臣服的祝青序,他哪有什么力气来反抗他呢?
就这样想着,梁温掐住他脖子的手指终于松了松,随即便以一种近似怜悯的姿态低下身,将自己主动送到面前垂死挣扎的人面前。
“你慢慢说,我在听。”
梁温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事情。
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住在灰扑扑的大别墅里。他的父亲一向沉默寡言,直到有一天,梁温见到了那个亲手制作标本的父亲。
那是个很普通的日子。
他沿着他家楼梯往下面走,推开门,最下面赫然是一间隐蔽的标本室。
刺耳的福尔马林充斥在鼻腔间,惨白的手术灯光下,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矗立在冰冷的解剖台前。
而解剖台上躺着他的宠物。
——甚至在十几分钟前,他才向他的小狗投喂了一些剩饭,那只小狗冲他摇着尾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但现在,这只小狗却被人死死扼住咽喉,拼命挣扎着被绑在了解剖台上。
冰冷的刀锋贴在小狗的颈间,那只畜牲挣扎着,哀嚎着,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一刀毙命,被慢慢折磨的命运。
小梁温睁大眼。半大的孩子捂住嘴,他不敢出声,只能将所有的惊呼与呜咽杀死在喉管中。
下一秒,他看见他的父亲转过头来。干瘪的嘴角拉扯着肌肉,他看见他向自己投来一个空洞的,机械般的微笑。
“解剖刀刚刚清洗干净,”父亲轻声道,“小梁温,要来试试吗?”
——此刻的祝青序明明已经恶心到极致,但还是要屈辱地在他身下,必须要屈辱地向他讨饶。
很像那只可怜的小狗。
梁温的喉结动了两下,下一秒,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化作暖流,缓缓地在他心间升起。
“说吧,趁着现在,你什么都可以说。”
寂静。
过了很久,梁温终于主动开了口:“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先说了。”
“我小时候养过宠物,由于父亲不喜欢这些东西,于是我选择在外面偷偷抚养。
“没想到,有一天终于被我爸发现了。他把小狗制成了标本,最后放在了我房间的展示柜中。
“青青,现在才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毕竟在以前,我总是以‘热心学长’这个名头来自居的。”
梁温一边轻声细语地询问着,一边施舍般用刀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像是在逗弄一只随时可以死去的小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祝青序掩在身下的拳头紧紧握起。他看向笑得灿烂的梁温,整个身体不动声色地绷起,连眸中也浮现出一层极为厌恶的情绪。
另一边。
“小伙子你不能再催啦,再催我就要闯红灯了啊……”
轰的一声,大叔一脚踩下刹车,宋寒灯的身体也随着惯性狠狠晃了一下。他盯着窗外骤然亮起的红色灯光,连着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握着,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司机还在前面絮絮叨叨,似乎极为不满他一直催促的行为:“这条路上车多嘛,小伙子你就别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