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对面有家奶茶店,面积不大,除开吧台就只能摆三张桌子,但胜在有两层,楼上宽阔许多,有沙发、大圆桌,和许多卡牌游戏,一般学生们喜欢在二楼组团来玩。
寒假期间,这里就成了剧组偶尔的栖息地。
此刻,池皖和池仲生面对面坐着,四下无人,池皖手里的烟堆起长长一段:“在我这儿耗一辈子也没用,你要是真有种,可以捅死我。”
他说着竟真掏出把折叠水果刀,哐当一声往桌上扔。力度过大,利器顺着木桌的轨迹滑出去,径直掉落地板。
池仲生都没低头看一眼,他裹起扭曲的邪笑,脸部松垮的肌肉以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臭东西,不愧是我儿子,老爸的这点脾气全让你学去了。可惜命不值钱,小皖,钱才值钱。”
“别他妈说你的废话了。”
“你也别跟我装穷,我知道你给你妹妹买了套房,在共和路是吧?小区还挺不赖啊。”池仲生捞起地上那把刀哐当又一声拍在桌上,脸上横肉跟着桌角一同抖动,“从你这儿拿不到钱,我就去找池冉,都说女儿才是小棉袄,我倒想穿穿看……”
“草你妈的。”
池皖拍桌而起,手心直接杵灭烟头,暴怒完全盖住灼烧带来的那点痛,他青筋爆出,额角的血管像要挣破皮肤般突突直跳。
“嘿嘿,怎么,很生气?”池仲生挑衅地晃着刀,学着池皖先前的语气,“有种你就捅死我。”
池皖反手抓起烟灰缸,一脚踹开横在两人面前的桌子,桌脚摩擦地面,吱呀乱叫。
“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你他妈的去死吧,池仲生。”
池皖已然陷入狂怒的深海,理智被层层巨浪拍在脑后,眼见着那烟灰缸就要把池仲生脑袋上砸个窟窿,不远处的楼梯顿时响起脚步声。
“冷静,宝贝。”
低沉稳重的声音兀地响起,带着浓重的安抚意味,池皖手上顿时脱力,一道无形力量拽着他回到现实:“你怎么来了?”
来人步履轻松,表情懒散,仿佛只是上来喝杯奶茶——如果忽略他身后跟着的数名身穿统一制服的男人。
季总安保团队再次出场,他们以专业训练姿势分散队形,两两分组,迅速撤走桌上可能伤人的利器,一组人堵住池仲生左右两侧,一组站在季总身后当保镖,剩下的两个守在楼梯口。
池皖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脑子还没转过弯。
“谈判桌上不适用暴力。”季雨泽揽过他肩膀,“jason,带池导去那边休息。”
其中一名身形高大的保镖疾步上前,垂眸抬手,给池皖指引方向:“先生,请。”
季雨泽则大摇大摆坐到原先池皖的位置,长腿一翘,微笑道:“池先生是吧,坐。”
他朝池仲生扬了扬下巴,用词礼貌,语气温和,池仲生却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随即乖乖坐下。
然后,季雨泽不说话了。他从保镖手里接过水果刀,捏在手里把玩,指腹轻轻摩挲刀刃,表情晦暗不明。
空气里是压抑的沉默,池仲生有好几次都想着逃跑,可处处都是季雨泽的人,他们像雕塑般站着,完全看不出呼吸的起伏,但他知道,但凡他有任何动作,就会被脸朝地按住。
这些人,和赌场里的打手没区别。
过了很久,直到季雨泽终于玩够了,才缓缓开口:“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我认识你,季总。”
“很好。”季雨泽直奔主题,“听我家小皖说,池先生最近遇到了麻烦?”
见对方有了沟通的意思,池仲生很快冷静下来,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季总是明白人,您家大业大,帮我解决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当然,你是小皖的父亲,于情于理,我得尊重你。”
“不用客气季总,您是我儿子的对象,那咱俩也能算得上父子。”
季雨泽没忍住,扯出一丝极短的气音,他勾着嘴角:“只是我们商人讲究利益回报,我能给你钱,你能给我什么?”
“一个永远安静的机会,怎么样?”池仲生伸出手指比了个数,“2千个,我会彻底消失,永远不来打扰你们。”
“听起来不是很有吸引力,让你彻底消失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不需要浪费两千万。”
“少威胁我了季总,当初我在澳门差点被那姓白的剁掉指头——”说到这里,他伸出双手,十根手指头灵活地朝空气抓了抓,露出猥琐又得意的笑,“现在不也屁事没有吗?”
“而且我知道的可比那些八卦记者多得多。”池仲生意味深长,“这钱你要是拿不出来,我也可以去找他们要。”
“但你们得想清楚,我这个身份只要去接受采访,说出的任何话都会影响到你们的前途,毕竟——我是你亲爹啊。”
后半句话他特意对着池皖说,得意忘形的挑衅还没展露两秒,就被飞过来的靠枕迎面砸到脸上。
瞬间,池皖瞬移似的弹射过来,抬脚就往他身上踹。
池仲生防备不及,片刻间就失了平衡,像被斩断四肢的动物躺在地上,他被打出经验,还知道下意识护着脑袋。
池皖学聪明了,一句话不说,缄默着使劲输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浸满额角,刘海一缕缕贴在一起。
池仲生闷着脑袋发出怪笑:“嘿嘿嘿嘿,狗东西,你最好是现在打死我!否则你就等着吧,我会一辈子缠着你……”
季雨泽在旁边看戏,连姿势都没变过,他等了会儿,直到看出池皖体力告急,才慢慢开口:“好了小皖,我说过的,不要使用暴力。回去坐着。”
不等他反应,两个保镖便上前,也不动手去拉架,就站在池皖旁边。
池皖粗喘着气,撩了把头发:“我知道了。”
其实池皖没把人打得多狠,他每一脚都往肚子和肩上踹,连血都没见,池仲生却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好像要讹一笔狠的。
季雨泽轻飘飘道:“加上你的医疗费,我可以给你两个亿。”
此话一出,池仲生蹭地爬起来,双眼放光:“真的?”
“当然,但就像我刚刚说的,只是一个让你永远安静的机会,不值得这么多钱。”他低头划拉手机,懒洋洋道,“你说的澳门白老板,是他吗?”
手机被精准扔到池仲生脸上,跟块板砖似的,正好撞上他鼻梁,池仲生痛得直流眼泪,待那阵酸楚过去了才看清屏幕。
上面赫然显示着白老板的联系电话。
他认得这串号码,季雨泽没骗他。
“你……”
“这才叫合理谈判,知道吗,池先生?”季雨泽坐累了,捏着脖子慢慢左右活动,“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从他手底下跑出来的,不过欠钱不还,就应该罚。我不介意做中间人,还能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你觉得呢?”
谈判进行到这里,池仲生早就失去了可交换的筹码,他再也装不下去,眼神顿时变得恶毒:“这是在内陆,到处都是天眼,你想就这么把我送出去,可得费些心思。但是季总,只要我池仲生活着一天,你们就都不会有好日子过。除了池皖,还有池冉和我那个婆娘,反正我们一家人,要死也死一起。”
“哈哈哈,当然当然。”季雨泽哈哈大笑,好奇地问,“方便知道池先生年龄吗?”
“这跟你有屁关系。”
池皖迅速在旁接话:“52。”
“嗯,那还很年轻啊。”季雨泽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我爷爷都九十多了,这几年身体也不太好。”
季总突然唠家常,大家都挺懵,没有人接话,只听他突然又问:“池先生平时除了赌博,还有其他娱乐爱好吗?比如,吸吗?”
池仲生莫名感到恐慌,大喊道:“你什么意思!”
季雨泽冷飕飕对保镖下达指令:“检查一下。”
几个彪形大汉瞬间控制住他,jason先是掰开他眼睛,然后扒开他衣服,仔细检查一番后如实报告:“目前看来应该没染上。”
“那说明内脏还算健康。”季雨泽满意地点点头,“池先生,你觉得两个亿买你的器官,够吗?不够我还可以再加。”
池仲生因过度恐惧而开始打颤的牙齿不停发出嘎吱声,这钱他有命拿,有命花么?
而季雨泽却真的在等他的回答。
又是长久的沉默,池仲生再也笑不出来,不敢威胁,也不敢轻视,他能感觉到,能从季雨泽的眼神里察觉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认真的,他没开玩笑。
最终,他在这场心理战中败下阵来,立马转换态度,跪在地上朝季雨泽磕头:“抱歉季总,我错了,我不会出现了,我再也不会找你们麻烦,我也不找你们要钱了,对不起,季大老板,求您放我一马,求您!”
自始至终季雨泽都没动过怒,现在他也依旧淡淡笑着:“好像有点晚了吧,宝贝,你觉得呢?”
池皖头回看见这样的季雨泽,有点害怕,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