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温声道:“我并非介意,只怕自己承担不起,会让王妃失望,王妃愿意,我便还在。”
谈轻顿时长松口气,笑道:“那就好,老师也别跟我客气,就当我是你的学生就好了。”
“不一样的。”
叶澜垂眸道:“自从叶家出事后,在流放途中,伯父为了护住我重病离世,是我让大哥没了父亲,后来回到京城,大伯母便带着大哥离开,我找了他们很久,知道先前在隐王府再见到大哥,我才知道,原来伯母因为此事落下心病,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大哥一边照顾病中的母亲一边抄书补贴家用,却还是因为叶家子的身份遭遇了许多不公,前几年大伯母病重,是因为安王出手,才得到缓解,可在大哥成婚后不久,大伯母还是走了……”
他轻轻吸一口气,忽而上前轻轻拥住谈轻,谈轻当场懵住了,一动不动地僵硬着身体。
“老师……”
“我只是想多谢王妃。”叶澜的声音有些干涩,可谈轻看不到他的脸,“我对不起大哥许多,反倒是我所迁怒怨恨的安王帮了大哥,但大哥没有怪我,依旧视我如亲弟,王妃,其实我很惭愧。我对不起太多人了,可我始终无能为力,就像昨晚在山上,王妃亲自冒雨涉险,而我只能留在山洞里等待,我想了很久,只恨我太懦弱无能,想偿还大哥,却什么也做不到,想报答王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谈轻逐渐放松下来,便听见叶澜沙哑的声音。
“如果,我也可以保护你们,那该有多好……”
谈轻暗叹一声,伸手轻拍着叶澜后背,“其实老师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师不用自责的。”
叶澜沉默须臾,才低着头松开谈轻,抬手挡住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小声吸了吸鼻子,谈轻便等着他自己缓过来。
片刻后,叶澜缓了过来,只是眼睛有些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王妃看笑话了。”
谈轻只道:“老师没事就好,其实那些责任本不该由你来担负,我希望老师能自由地做自己,不要被那些外物和俗世困住。”
叶澜怔了下,苦笑道:“多谢王妃,我会的。”他说完便拉着小胖子上前,说道:“濯儿,你要记住了,王妃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昨晚没有王妃以身相替,将你送走,你现在不可能还能站在这里。不管以后如何,你都要记住王妃是你的恩人。”
小胖子不太理解他们刚才的行为,眼神十分迷茫。
谈轻也笑了,摇摇头,拉过小胖子,“老师不用这样,我们自家人之间别说这些,再说了,小胖子还这么小,以后的事还远着呢。”
叶澜被他这句自家人怔了怔,抿紧唇又松开,将眼底的内疚压下去,点头道:“好,我听王妃的。王妃也该换药了,我来帮你。”
说起这个,谈轻想起一件事,“好啊,不过昨晚回来,到底是谁给我换的衣服和上药?”
叶澜将方才外露的情绪收敛起来,闻声笑道:“是我。回到庄子后,王爷似乎风寒加重,身体不适,又不放心他人照顾王妃,我同样服过孕子丹,便让我来为王妃上药,药我带来了,我先扶王妃回房吧。”
谈轻的伤在双手和双脚,还有膝盖和小腿也有一些淤青擦伤,小胖子在这里不太方便。
谈轻随口应好,心思已不在他们叔侄身上,他叹了口气,满脸遗憾,原来不是裴折玉啊。
真让人失望。
第73章
谈轻的手脚受伤后,叶澜暂时给他停课了,最早那几天,担忧上次刺杀他们的幕后之人一次不成功还会再动手,小胖子的吃住都让人每天盯着,好在直到谈轻的伤掉了痂,他们担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双手的血痂掉了之后,谈轻就要接着上课了。
休息了好几天,他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在裴折玉空闲时跑去找裴折玉,给他读书,然而这些天时不时下一场雨,裴折玉却是风寒还没好全,就又接着躺了好几天。
等到福生好点,回谈轻身边伺候他,谈轻才没那么无聊,复课那一天,他还挺不习惯的。
这段时间他心里也紧张,没再出过庄子,最多偶尔去养猪场转一圈,现在写字都很陌生。
叶澜这段时间也没去学堂,整日陪着小胖子。他们被刺杀回来后,已经住在学堂的秦如斐也回来看过他们,让谈轻好好养伤,就一手包揽学堂的事,虽说谈轻本来就不怎么管学堂,还好有周执平时帮着他。
这次刺杀的事怕老国公担心,谈轻和裴折玉都没让人把这消息传出去,连谈明都没告诉。
等天真正放晴,已是半个月后,谈轻身上的伤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疤痕,裴折玉的风寒也好了,等了半个月没等到太后或者皇帝的后手,反倒是等来了皇帝派人送来的一些补品,以及对他们遇刺受伤的慰问。
皇帝好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遇刺一样,只让人叮嘱他们在庄子好好养伤,不着急回京。
谈轻没想明白他的意思,问裴折玉,裴折玉也是摇头,不管怎样,他们暂时也不想回京。
而在皇帝的人来过没几天,离开京城去望京求医已有一月的安王和安王妃,终于回来了。
那天裴折玉的风寒刚好彻底,谈轻拉着他在院里散步,安王忽然造访,他们也很吃惊。
等二人带着福生和燕一到前厅时,安王夫夫已然抱着哭唧唧的小胖子哄了一阵,叶澜就安静地在边上站着,比他们来得要早。
许是因为赶路,安王和安王妃风尘仆仆,肉眼可见瘦了不少,但安王的气色和精神好了许多,已经不需要坐轮椅,可以站起来了。
看安王妃红着眼睛抱着小胖子哄人,谈轻跟裴折玉对视一眼,默契地打算晚点再进去,免得打扰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的重逢。
不过几人还没走,安王便看到了他们,让属下扶着过来,“隐王,隐王妃,你们来了。”
闻声,安王妃很快抹了眼泪,牵着小胖子上前。
裴折玉只好领着谈轻进去,颔首笑应,“安王,安王妃,看来安王的病好了不少,恭喜。”
安王笑道:“还得多谢隐王和隐王妃帮忙照看我家世子,让我此番求医没有后顾之忧。”
他回头与安王妃对了一眼,安王妃抿着唇点了点头,按着小胖子的脑袋,让他在裴折玉和谈轻面前跪下磕头。小胖子懵懂照做,惊得谈轻往后退去,裴折玉也面露诧异,“安王,安王妃,你们这是……”
“隐王和隐王妃救了濯儿的命,承得起濯儿这一拜。”隐王妃没有让小胖子起来,哑声道:“若没有隐王妃舍身相救,濯儿或许早就……濯儿,你要记住,从今日起,隐王叔叔和王妃婶婶便是你的再生父母。”
不愧是叶老师的堂兄,作风都是一样的,谈轻心说这他可受不起,下意识抬眼去看安王。
安王不阻止吗?
事实上,安王非但不阻止,还认同地点了头,推开搀扶他的小厮,朝二人拱手郑重一礼,“王妃说的对,若没有隐王和隐王妃相助,濯儿出事,我在望京也不会安宁,更别提治病。你们救了濯儿,也是救了我和王妃,我会铭记于心,这份恩情,就算是让濯儿做你们的孩子,也不为过。”
安王妃跟着行礼,正色道:“隐王和隐王妃对濯儿恩重如山,这段时间,也为我们安王府承担了不少压力,事已至此,我们不敢说日后不会牵连二位,但也会尽力不让你们受我们牵连。至于濯儿,二位对他这么好,我和王爷回京途中便决定,让他认你们做干爹,不论日后如何,只要我们安王府还在,濯儿还在,隐王和隐王妃今后若有用得上我们安王府的地方,我们定会竭尽全力,报答这份恩情。”
他说着拉着小胖子催道:“快,叫干爹干娘。”
谈轻:“……”
原主这身体才十七岁,他才不想这么早当娘!
谈轻无措地看向裴折玉。
裴折玉看在眼里,笑着摇头,抬手虚扶起安王,“安王和安王妃无需多礼,保护小世子,是你们离京前我与王妃承诺过的事,王妃先前还在担心,你们会不会责怪我们将小世子带出京城,才让他遇刺。”
“对对!”谈轻忙不迭点头,拉着小胖子起来,“你们这么严肃,我都吓呆了。别跪着了,赶紧起来吧,我和王爷还年轻,不着急当爹,再说了,我们本来也是小胖子的叔叔婶婶,答应了照顾他就会做到的!”
裴折玉道:“安王和安王妃这样客气,可就显得与我们生分了,不提旁的,我们也是邻居。”
小胖子一脸懵懂地仰着脑袋看他们,显然没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安王妃却是又红了眼眶。
安王面露动容,轻叹一声,轻按住他的手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听隐王和隐王妃的,但这份恩情我们不会忘,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大好,日后若有需要的时候,隐王和隐王妃也不要跟我们客气。”
安王妃认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