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被魔尊牵着, 一步步朝着人流稀少的地方走去。
许是太过安静, 扰的人心浮乱。
云宿望着脚尖,不自觉咬了下唇,半晌,他小声说道:“你......”
“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什么?”
云宿以为对方没听清, 顿了一下, 加大了些音量:“我说————”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
这下, 反而轮到魔尊沉默了。
意识到对方貌似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云宿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耸了耸肩,装似轻松道:“哎呀。”
“不想说就算了。我就问问。”
夜色渐暗, 水面平静无波,映照着天空中那一轮冷冽的月影。
不知为何,明明空气很静,无风,他却总觉得吵闹,烦闷。连带着那颗心,也好似被无情的藤蔓缠绕,变得窒息而又下沉。
他想:算了。
就这样吧。
就当云宿收好情绪,打算换个说法缓和一下气氛时,魔尊却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刹那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袭来,云宿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猛地拽入怀抱之中。
云宿:“......!”
他瞪大双眼,脑中一片空白。
即便云宿这具身体不矮,但尉迟纣他,无论何时何地,总比他高出那么一截。好似永远带着成熟稳重,却又凌然孤傲的气质。
此刻,尉迟纣,或者说是魔尊,将整张脸深深埋进云宿的颈窝,背脊骤然坍塌,仿佛一下子落了下来,沉沉地依靠在云宿身上,转而被他所接住。
这时,云宿听到对方说:“......我好想你。”
声音很闷,夹杂着几缕不易察觉的轻颤。
云宿垂眸,喉结无声滚动了几下。沉默半晌,他伸出双手,温柔的抚了抚尉迟纣的后背,将怀中人拥的更紧:“我也是。”
“很想......很想你。”
.......
云宿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
或许是刚刚,或许是来到魔宫的第一天,又或许是......
初见。
是的,你没听错。
魔宫,并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
穿到这个世界后,云宿马不停蹄的逃跑,有多远跑多远,目的就是为了远离暴君,远离有关这里的一切。
原谅他的逃兵行为,因为,他真的不想去做所谓的救世主了。
逃离计划实施的很成功,换句话说,或许称之为,顺利。
在那乡下小聚落定居时,刚开始的生活,是非常平淡轻松的。钓鱼养花烧饭,放牛除草编织,什么有趣做什么,别提有多痛快了。
异常发生在那个清晨。
许是现代沉迷工作惯了,即便换了个世界生存,云宿也没有太多的赖床习惯,生物钟好似定了型,每每都在那个点苏醒。
可偏偏是那天早上,昨夜云宿睡得早,醒的也比往常早上那么几刻,这人醒的早啊,一般也睡不着了。
于是,云宿想也没想就准备起床。
还没开门,他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没有冒然打草惊蛇,而是维持平稳呼吸,小心谨慎的朝着窗户外看去。
那人也是警惕,云宿只偷看了一眼就被发现。结果当然是,对对方没有一丁点的线索。
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
龙族有一术法,能够捕捉到空气里面,包裹在水汽中的信息分子。
也恰巧是身份做利,云宿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息。
虽然极淡,近乎消散的程度。
但云宿不着急。
因为,他总有一种预感————对方一定会再卷土重来。
事实上,如他所料,在三天后的夜晚,这人又来了。
或许是上次被发现时留下的阴影,这次,对方选了一个云宿即将陷入深度睡眠的时刻,拜访了他的家。
至于为什么知道?
那当然是因为,云宿专门养了两只,看家护院的好狗。
对,没错。就是小黄和小黑。
表面上,它们与正常狗狗无异,但其实,只是一件比较高级的实体障眼法罢了。
除此之外,云宿还利用狗狗嗅觉灵敏的特性,让这两只“假狗”,专门记住了那人的信息。
并且,让两只狗的叫声,只能传递到他的耳朵里。
这样就好处多多了。
最起码是不会扰民的。
所以,那天夜里,两只狗一叫,云宿就醒了。
这几日,来人的次数越多,录入的信息分子也会变得更加饱满,只要云宿有心去查,自然会知道这人的身份。
但,云宿现下属于“隐姓埋名”状态,找人办事,势必要重回龙宫。
左右这蒙面人没有什么恶意,不若就先这样,等他什么时候想努力了,再回去查探就好了。
反正当时云宿是这么想的。
说来也奇怪,这人,嗯......看身形是为男子,到也没做什么坏事。
有时候,他会瞧瞧院子里的树;有时候,他抚摸土里栽种的花,帮着除除草;更有甚者,他还会跟小黑小黄一同玩乐。
云宿:看样子,也是个同道中人啊。
偏爱这些农家乐事。
只是,这人为何不自己搭建个院子呢?
云宿不知。
不过,在这三个月里,他也算是结交了一位,不曾露面的朋友。
这人经常来找他,却从来不主动向他问好,来认识他,一直在暗处躲藏着,像极了默默保护公主的骑士。
时间久了,云宿难免不升好奇之心。
但他不愿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只当对方属实社恐。所以,倒是默许了这种情况的存在。
一时之间,相安无事。
直到对方他......
消失了。
字面意义上的消失。
大概第二个月月底,他便不常来了。
到了第三月,他甚至一次也未曾来过。
直到后来,接他前往魔宫的人拜访之时,他才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那是因为,许久未曾出过声的小黄小黑,再一次发出了嘹亮的吼叫。
所以,前去魔宫,一方面是为了魔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位混迹在队伍当中,素未谋面的“朋友”。
至于怎么猜到二人身份相同的。
他又不傻。
这魔宫上下,除了魔尊本人,谁还会有那般大的本事。
但,在那时,他并不能去确认。
无凭无据的,这终究只能算是一种猜测。
这件事,云宿谁都没有告诉,连乌白也没说,独自一人消化。
至于后来,他是如何知晓,魔尊就是尉迟纣的呢。
也很简单。
主要是对方太过明显,让云宿不能不多想。无论是浴池换服,还是赠送花种,挑选新衣,这些,他都曾做过。
都曾与......王爷做过。
在这几日里,对方暗搓搓的讨好,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只是答案太过匪夷所思,让人颇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想明白就好了。
毕竟,他们这一路走来。
真的不容易。
......
月色如幕,迢迢星河下,二人静坐在铜钱树上。
云宿随意地依靠着尉迟纣的肩,慨叹道:“王爷。”
他转过头看向对方,眸中带着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躲在那里的?”
尉迟纣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云宿,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篆刻在心中一般:“倘若告诉你......”
“是我的直觉,你会相信吗?”
云宿斩钉截铁道:“相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尉迟纣轻笑出声,揽住云宿的肩,朝怀里带了带,用右手轻抚着云宿的脸,眼眸深邃,言语中有些引诱的意味:“如果说......”
“我要是骗了你,该怎么办?”
距离太近,近到对面的呼吸都快要打在云宿的耳朵上,惹的耳廓粉红,滚烫。
云宿努力稳住胸膛下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强壮镇定回答道:“那,那我就,就......”
尉迟纣好整以暇看着云宿,用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调侃道:“怎么办?”
云宿头猛地一抬,豁出去了:“那我就会狠狠报复回来!”
结果,用力太猛,“咚”的一声,脑壳触碰树干,宛如彗星撞上地球,声响之大,连带着树上的金叶子都落下几片。
云宿:“嗷————”
尉迟纣一边揉着云宿后脑勺,一边忍俊不禁地询问道:“撞疼没?”
云宿抿了抿唇,嘴里蹦出两个字:“还行。”
未了,又蹦出两个:“不疼。”
“噗。”
以为自己被嘲笑了的云宿,蹙眉不满的说道:“不准笑我!都怪你。”
尉迟纣好脾气的说:“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