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断肢栽植、什么毁损伤保肢术,什么微循环肿瘤化疗技术,什么脊髓损伤微电极埋入术……”
“啧啧,听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竟然全都被他做出来了。”
“这种人,才适合做科研啊。”
“你像我,做的课题都是什么,某某疗法的meta分析,某某肿瘤药物的meta分析,某种化疗药物的并发症几率对比……”
“嗨,听起来就觉得丢人,还得去求人,才能发进cscd里。”
“大哥你发了不少sci吧?”常泽义问方子业。
方子业点头:“是发了几篇,我们医院要求必须要有sci文章。”
常泽义道:“sci好啊,我们医院里,有sci的比有cscd的晋升职称快得多,有文章比没文章的又要快一些……”
“你要是来了我们医院,那就完全不用想事情了。”
常泽义讲完,又觉得自己失言了:“大哥,只是单纯开个玩笑哈,其实我也想去中南医院的,只是人家不愿意要我。”
“像你这样的卷王,来了我们医院也是浪费。还可能会被一些关系户给卷死……”
“这话怎么说?”方子业问。
“文章可以买的啊!~”常泽义说。
“黑市里面明码标价,sci五万一篇,cscd五千到一万一篇,你一般人能买得过他们?”
“就算是稍微多一点,那也是给他们打工的。”常泽义吐槽着。
“嗯,人情关系哪里都有,是避不开的。你们医院的人情关系很多嘛?”方子业想了下,问。
“很多?可以更加谨慎地换个词,全都是。”
“我们医院里,最不能惹的不是主任,是我们科室里的护士!!”
“你说扯不扯?”
“就我们肿瘤科,前两年有个兄弟来了,和一个护士吵起来了,结果病历就被倒查了,去年就被发配去了病案室坐冷板凳了……”
“一个专业型硕士啊,培养起来至少也需要七八年,就这么脱离了一线临床。”
“听说今年年初就辞职下海了……”常泽义道。
“啊哈?”方子业吓了一跳。
“哦,去了沿海地带,好像是杭市还是哪里,反正就是苏省那边,苏省那边的医院多,机会多,竞争虽然大,但机会相对比较公平。”常泽义赶紧解释。
此下海非彼下海的。
“那倒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医生,是真的很难混的。”方子业点头,与之共情。
“可不是嘛…就说我吧,为了出去进修的名额,申请了五年都没我的份儿。”
常泽义感慨着:“算了,我都不想这档子事儿了。万年老主治退休算咯。”
“你们肿瘤科,外出进修的名额没有特定排序?”方子业好奇。
“排序?开什么玩笑啊?”
常泽义翻了翻白眼:“肿瘤科,其实就是化疗科,化疗科,其实就是把常规的套路、医嘱往病人身上一挂了事。”
“都是常规的化疗套路,哪里有什么新意?”
“敢搞创新,不听主任的招呼可能就要搞你了……”
“不搞创新,直接开医嘱套,一个认识字的人就干了。”
“肿瘤科的查房好写,病历好写,谈话签字也好写,毕竟是肿瘤科嘛。”
“病人和家属也多理解的,特别是住在我们医院肿瘤科的患者和家属都是特别理解的。”常泽义抿了抿嘴,露给方子业一个特别可爱的笑容。
“那倒是的…”方子业说。
肿瘤科,特别是恩市的肿瘤科,基本上就是姑息性化疗了。
有钱的人在这里续命,没钱的人就不会去这样的地方了。
即便是病情恶化了,也不是化疗的锅,是病情的锅。
没有什么人会特别对肿瘤科有意见。
“哦,忘记问了,兄弟你是什么科室的?”常泽义问。
“我啊,骨科的。”方子业说。
“骨科,中南医院的骨科,那你挺牛逼的啊,现在的中南医院骨科很难进的。”
常泽义讲:“我有个弟弟,浙大的博士都被刷了,卷得特离谱。”
“特别是那个方教授所在的科室,更是不当人的很。”
“浙大的博士都那么优秀了,出国经历和sci都有,他就是不要,而且对我那个弟弟说,他的临床功力太浅了。”
“不是,又要博士有科研成果,又要博士有临床功底,他这是要招神仙啊……”
“你说你见过方子业教授吧。”
“他这个人是不是很高傲啊?”
“嗯,还挺熟,我觉得还好啊……”方子业说。
紧接着,常泽义非常认真地看了看方子业的眉角后,马上哑然:“你是…”
“方教授?”
“对,我叫方子业。”方子业对常泽义善意地笑了笑。
“很遗憾也很抱歉没有把常医生你的弟弟留下来。”
常泽义立马变得‘谄媚’起来:“方教授,看您说的,您挑人那自是有自己的标杆,是我弟弟他能力不够。所以未能得到方教授您的青睐……”
“只是没想到,方教授您还是我们恩市人。”
方子业也没在意,说道:“我在恩市待了很多年,直到高考结束后才去了津市读大学,离开恩市。”
“大家都一样。”
常泽义说:“不好意思啊方教授,刚刚没有打扰您工作吧?”
方子业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小文章。”
“其实坐车也挺无聊的,随便聊聊天也挺好。”
常泽义讪笑:“方教授您都这么优秀了,还在保持努力学习的习惯,这种态度是真的让我觉得汗颜。”
“方教授,您先忙您的吧,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常泽义很有自知之明地结束了话题。
他甚至都没有提要和方子业交换联系方式的事情。
直至火车到站后,常泽义才再和方子业打招呼:“方教授,再见!~我先去打车了。”
“我朋友来接我,要不要送一送你啊?”方子业问。
方子业的老家就在恩市,有人来接方子业的。
“不用不用,方教授,我自己打车回就好了,不麻烦您了。”常泽义快步跑开,好像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变得讨好和谄媚似的。
方子业没有加快速度去追对方,只是慢悠悠地往外面走。
“叶子,奶奶交代了,一定要我好生把你接回去。”
“你现在可是了不得了啊…中南医院的教授,主任医师…”表哥接过方子业的行李后,满脸兴奋。
“村子里附近的人在和我们打招呼的时候,都比以往客气了很多。全都是依仗了你呢。”
“路哥,这话就有点夸大了。”方子业坐在了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后,回道:
“肯定还是路哥你平时为人不错,不然的话,别人才懒得和我们打招呼。”
梁路说:“为人归为人,为人不错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子业,你是在外面待久了,所以你不懂村里面的规矩。”
“老实人,是最容易让人瞧不起的,邻居街坊都巴不得你比他们过得更差。”
“遇弱则强,遇强则弱。”
“如果脾气好就可以得到人尊重的话,我们村里的吴癞子应该是人缘最好的了。”
“就好比以前吧,你三外公家虽然对我们也客气,其实也是眼高于项,为什么?”
“不就是他家孩子考上了恩市的公务员么?”
“到现在都还没升副科,也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儿……”
“也就是前年还是什么时候,三爷爷从陈叔那里知道了子业你的能量后,那来我们家做客的日子都多了。”
“现在还经常来送礼呢。”
梁路所说的陈哥叫梁仁陈,是梁路的堂叔。梁路则是二舅梁仁勇的大儿子,梁路还有一个姐姐叫梁艳,外嫁到了宜市,今天也会回来。
“三外公经常来外公家里干嘛?我和仁陈舅舅都不是一个系统里的人。”方子业的眉头轻轻一皱。
“那还能干嘛啊?”
梁路摇头:“不过叶子你也不用担心,爷爷奶奶都精明着呢,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方子业解释着:“路哥,其实我就只是个普通医生而已,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也没有什么权势……”
“以前我爸那边也有一个亲戚,想要借我的势去做医疗器械生意都没做起来,更别提是帮人了。”
方子业不是从政的,所以真的帮不了忙。
再则方子业的这些亲戚里面,就没有大学生,连大专生都没一个,哪怕方子业有名额,都给不了。
总不能让一个高中生进中南医院,那靶子也太过于明显了!
“叶子,你解释这个干嘛?也就是你的表兄妹们不争气啊,不然多少要向你求一个前程的。”
“但现在嘛,你还愿意认我们这些哥姐们儿,我们就觉得开心。”梁路回得比较朴实。
他在镇里面开了一个修车铺,日子算殷实的……
“不过大姨家的那个姐夫,你最好注意点,他这次回来的意思有点不纯。”梁路告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