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们并不放心,可这附近荒无人烟,
更别说请大夫了。最终决定还是等一夜过去,次日午时再继续出发。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正午的阳光晃在裴棠依的眼前,她更觉脑袋晕乎乎的。她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距离战场越近,一路就越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行到了安和县,县外聚集了许多逃难来的人群,可城门紧闭,每日只接纳固定名额的难民,其余人接不许入内。
一暗卫道:“姑娘,本来想着进城为您寻位大夫的,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
裴棠依脸色苍白,可她涂抹了厚重的铅粉,看不出来,“我无事的,我们快到了吗?”
暗卫应声,道:“最迟不过两日,我们便能到。”
裴棠依虚弱的面容上面上挤出一抹笑,眺望着城门上拥挤的人群。
两国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裴棠依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前进。可这时城门上却突然发生了骚动,原是有人想要趁乱进城,与守城的士兵发生了争斗,其余百姓也借机往城里奔去。
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官兵阻拦不了,只得手持兵器捅入最前侧的难民胸膛,大吼道:“谁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谁!”
可这反而激起了反效果,鲜血映在难民们的眼里,使他们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我们在这等了三天三夜,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而让李三一家进,就因为他们给你们送了银子吗!”
不满声、怒骂声、质问声连番响起,难民们前仆后继,硬是要官兵们给自己一个说法。
裴棠依身下的马也受这场骚动影响,躁动不安起来,她忙俯身安抚着马,可这时又从远处涌来了一群难民,难民们不管不顾地往城门方向奔去,她的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她身形不稳往马下跌去。
暗卫手急眼快,扶住了她,护着她往人少的安全地方而去。
可拥挤的人群很快将裴棠依和暗卫们冲散,裴棠依转身寻找,却只能看到疯狂呐喊着的难民。
不知过了多久,裴棠依被挤到一处山坡上,她坐在上面,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无助与惶恐,她拼命喊着暗卫们的名字,可淹没在了难民们呐喊的声音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一场大雨落下。周围没有能够避雨的地方,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与泪水混合在了一起。
终于,雨声停了,难民们也停止了叫喊。
裴棠依抬手抹了把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腿脚再无多余的力气,脑袋也晕乎乎的,只能勉强凭借身子的最后一丝力气往前走去。
她头重脚轻,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忽然听到一边有人唤她。
“小伙子,你在找人吗?”
裴棠依循声望去,见是一身形瘦削,脸上肉都凹下去的男子,“我不是坏人,你放心。我刚才看到有几个人过去,好像在找什么人,觉得可能是在找你。”
裴棠依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好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个男子,“他们在何处?”
那男子很是热心,“我带你过去。”
裴棠依犹豫了一瞬,还是跟着男子走了。
男子边在前头领路边道:“那几人往东边去了,好在离开的时间不久,你去了正好能遇见。”
裴棠依环顾了下杂草遍布的四处,没有说话。
方才下了一场雨,地面上积满了水坑。
男子好心提醒她道:“小心些,莫要踩到水。”
裴棠依小心翼翼地盯着地面,走到一处水坑时,正准备大步迈过去,可触及到水坑里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时,忽然怔住了。
那场大雨冲花了她脸上的妆容,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她看向不远处领路男子的背影,喉咙发紧,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那男子似有察觉,回身问道:“怎么了?”
裴棠依的声音有些哑,“还没有到吗?”
男子依旧笑眯眯的,“快了,就快到了。”
裴棠依想要拔腿逃跑,可近日的劳累,再加上她风寒未痊愈,双腿发软,根本无法逃跑。
那男子缓缓朝她走来,唇角的笑也从最初的热切变得愈发不怀好意,“怎么了?这位姑娘。”
说着,他伸出双手朝她扑了过来。
第55章 力量
“滴答滴答。”
雨滴从窗外飘了进来,恰好落到卧在草堆上昏迷的少女眼皮之上,清凉的触感使她的意识逐渐清晰,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便是一不足几寸的小房间,正对裴棠依的木门牢牢关闭着。
裴棠依眨了眨眼,后颈传来的疼痛让她想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男子意欲抓她,她回身想跑,可双腿无力没跑几步就跌倒了,随后那男子一掌劈到她的后颈,她便昏了过去。
她想到了什么,忙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衣装,见衣裳虽然沾染了污泥,但还算完整,这才松了口气。
她拢了拢衣襟,手臂撑着墙壁爬起身来。她先往小窗看去,可窗户只露出了一道小缝,其余都被木头盯死了,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环境。
她又慢吞吞地往木门走去,还没走到,木门就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个涂着厚重脂粉,身形丰腴的女子,女子后面跟着的就是将她打晕抓来的男子。
“呦,醒了。”女子嗓音尖锐,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男子道:“怎么样,崔娘,今天的这个货色还不错吧?”
说着,他的大掌作势要覆上崔娘的腰,崔娘拍开他的手,嗔他一眼道:“猴急什么?让我仔细瞧瞧这妮子。”
说完,崔娘上下打量了裴棠依一番,那眼光看得裴棠依很是不适。
崔娘问道:“你多大了,家是哪的?”
裴棠依环着身子的手臂有些发抖,没有回答。
崔娘又耐下性子问了她几句,可她还是沉默。
崔娘皱起眉头,问那男子道:“石吴,你找来的是个哑巴?”
被叫做石吴的男子道:“当然不是,会说话的,可能被吓着了。”
崔娘道:“会说话就好,要是个哑巴可就不好出手,那些个老爷们可最喜欢床第上的那些婉转莺啼声了。”
裴棠依身子一僵,顿时意识到了她这是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是青楼。
崔娘没再与她多言,将她带到了二楼的一处房间,命几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女人强行去扒她的衣服,给她换了件轻薄的纱裙,露出了脖颈及锁骨以下的雪白肌肤。
打扮完毕后,崔娘进来审查,表情很是满意,“不错不错,没想到这地方还有你这般的绝色,想来你出阁那日必定会很受欢迎。”
裴棠依长睫颤了颤,依旧一声未吭。
崔娘“哼”了一声道:“像你这样不屈的我可见多了,我劝你听话一些。现在外面这么乱,说不定哪天就饿死了,还不如在我这里,吃香喝辣,万事不忧。”
见裴棠依仍不语,崔娘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她把裴棠依带到了一处布置华丽的房间,入内就闻到了浓重的脂粉粉,还夹杂着几丝药味。
里面的几名年轻女子在见到裴棠依进来后,神色各异。
崔娘对裴棠依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在这好好听,好好看,明日若还不开口,你可有得受!”
说罢,甩了甩腰肢,往外走去了。
裴棠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眸光慌乱地看向面前的几位女子。
她注意到其中卧在榻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手臂和脖颈处都受了伤,房间内的药香味应该就是从她那里传来的。
而另几名站着的也似面如死灰般,即使脂粉都遮盖不住其神情的恹恹。
有一黄裙女子先走过来打破了沉默,向裴棠依搭话道:“是新来的吧,快坐吧。”
见裴棠依不动,那女子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坐到软榻上。
那女子性子比较活跃,主动介绍自己叫做春芳,又介绍了屋里的其他几人,而那躺在榻上受伤的女子名作梅香。
裴棠依也小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叫我虞儿便好。”
春芳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着逃跑,可我们是根本逃不出去的,如果被发现还会被狠狠打着一顿,你看梅香就是,差些被打死呢。”
裴棠依缩在衣袖里的指
尖蜷了蜷,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这是这群姑娘们居住的房间,有几张小榻连在一起。房里仅有一扇窗户,同样是被木头封住了。
住在这样的房间,只会感到深深的压抑。
裴棠依轻声道:“我们现在是在安和县城里吗?”
春芳点点头,道:“自然。”
“可……如今正值战乱,而且安和县不是不轻易接受难民吗,怎么会?”
闻言,一旁冷眼旁观的红裙女子若云冷笑一声道:“那只是对外的说辞,什么每日有固定名额,根本就是只招收那些献银子的百姓进去。”
裴棠依问道:“可大家都是逃难而来的,哪有这么多钱呢?”
若云神情中的嘲讽更甚,“没钱总有人吧,有妻子有女儿的就献上去换取进城的机会,反正总有办法的。”
春芳也附和道:“不光如此,楼里的姑娘也大多是从难民中挑选出的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或是被父兄献出去获取入城名额的。”
要说这安和县原本也有这些不正经的营生,但却是自战乱以来才兴办起来的这座青楼,青楼里的姑娘也是趁着战乱搜寻来的。
春芳凑到裴棠依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若云姐姐就是被她丈夫送进来的,她虽然有些凶,但是人很好,你别被她的语气吓到。”
裴棠依握紧了手,轻声问道:“难道城里的太守不管吗?”
若云嗤笑一声,“管什么?他还日夜流连这地方呢,怎么可能管?”
闻言,裴棠依后背骤然袭起一股寒意,一城官员本应是百姓们的父母官,可现在却依仗身份压榨百姓,弃百姓们的苦难而不顾。
其余几名姑娘见她又在一边出神,以为她是过不去心底的那道坎,纷纷过来劝解道:“你好好想想吧,莫要抵抗了,咱们这些人也就这样一辈子了,还不如听话些少受些苦头,好歹在这里能吃饱喝暖呢。”
裴棠依垂下眼,见春芳手腕有青紫的伤痕,问道:“你这里也是被打的吗?”
春芳有些尴尬地将手背在身后,垂下眼,“也不是,是……总之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裴棠依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一夜过去,崔娘果然来了,见裴棠依确实比昨日乖顺了些,很是满意。交代了几句话,告诉她三日后就要接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