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舟行和肖青阳走在前面, 路见川特地放慢脚步,直到和裴书誉平行。
“你是不是想问什么?”裴书誉主动开口。
路见川先是看他一眼, 低下头:“你早就知道于微的死亡真相吗?”
“嗯。”
闻言,路见川就想到了自己这些年因为怀疑裴书誉而针对其的二五行为, 顿时有点羞愧难当。情绪有些激动,“那你为什么不说呢?我问你,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般,他自己都愣住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再加上自己那段时间太过冒失, 做出了很多惹人不愉快的事情。
裴书誉不告诉他才是正常的。
“为了不让你卷进来,”裴书誉看着前面已经坐上车的两人, “而且于微死之前和我说塞凡有内鬼, 除了这两个, 我谁都不敢信。”
肖青阳见他们迟迟不来,没忍住下车催促。
路见川抿了抿唇,终于轻声说:“对不起。”
“我没放在心上。”
怕路见川不信,他还强调了一遍, “真的。”
……
一直等回到塞凡, 傅舟行自行驱车离开。
路见川和他们说了一声就先进去了,肖青阳伸个懒腰,也往里面走,“天气越来越冷啦, 走吧,一起进去。”
裴书誉站在原地不动。
“走啊,你干嘛呢?”肖青阳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
“我不进去了。”
“啊?”
裴书誉看了两眼终端,“啊,陆赫安要接我去吃饭。”
“……”
真受不了你们!肖青阳大步流星地走了。
几天前,裴书誉就来过塞凡了。
出门前,陆赫安给他套了好几层,还有个围巾,手套。
裴书誉真的不冷,可能是因为他的信息素是雪松吧。但是陆赫安很坚持,好像打扮裴书誉是一个换装游戏的日常任务。
看着裴书誉身上从上到下都是自己搭配的衣服,陆赫安很满意,让他出门了。
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他将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大半张脸。经过操场时是用跑的,走到办公大楼才停下脚步。
没让人注意到他,上次把那些新生坑惨了,估计有心理阴影了。
电梯停在最顶楼,他推开那扇大门。
“你来了。”商序站在落地窗面前,好像已经等候多时。
刚刚在外面一路小跑,因为天气还没什么感觉。进了室内,有点热了。裴书誉将围巾解下来,担在手臂上。
“我是来提离职的。”
商序没接话,自顾自说,“我老了,周汀的位置也空出来了。我是打算把周汀的位置,传给你。”
“我说了,我是来提离职的。”裴书誉又重复一遍,将口袋里面的离职申请表拿出来,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他对这个位置不是很感兴趣。
“……”商序转动手上的戒指,“如果你执意要走,不填表也可以。裴书誉,你想好了吗?”
好像很多人都会问裴书誉这个问题。
你想好了吗?
你想好学医,你想好加入塞凡,你想好和一个alpha谈恋爱,你想好一辈子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吗?
裴书誉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想好了吗?后来他才发现,所有事情不一定都要想好了才去做,想做就做了,不想做就不做。
我需要想好什么理由。
我为什么一定要想好一个说服别人的理由,我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我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呢?
我想了,这就是说服自己的理由。因为我想,所以我做了。
哪怕他失败了,哪怕所有人都说你这是无意义的,那也比留下一个:如果当时去试试就好了,这种遗憾要好。
“很早就想好了。”裴书誉将离职表往前推了推,“只是这个表来的太迟了。您还是签个字吧,有盖章才具有联盟法律效应。口头约定,容易反悔。”
商序沉默了几秒,看着裴书誉,最后也是沉默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从柜子里面掏出章盖上。
裴书誉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走到打印机面前,复印了一份留在桌上,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你还在怪我当年没救于微吗?”商序突然开口。
“很难不怪。”裴书誉手放在门把上,没有摁下去,“我知道周汀那些资料证据是你送来的,这个我谢谢你。”
“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书誉。”
裴书誉准备摁下门把的手骤然顿住,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几秒后,他猛地转过身,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裂痕:“你搞错了吧,我是孤儿。”
商序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从桌面上拿起那个木质相框,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递向裴书誉。
相框里是一张有些年头的合影,上面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背景似乎是什么训练场。都穿着旧式的训练服,勾肩搭背,笑容灿烂。
“左边这个是我,”商序指着照片,沙哑道:“右边这个,就是你的父亲,他叫裴衡。”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照片中裴衡的脸上:“本来,和我们一起创立塞凡的,应该是他。”
裴书誉紧紧捏着相框,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于陌生。他抬起头,问:“那为什么……最后是周汀?”
商序沉默了片刻,眼神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因为……裴衡死了。”
“……是周汀干的?”裴书誉问。
商序收回目光,看向裴书誉,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却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也只是怀疑,因为……周汀本来是很喜欢你的父亲,”商序的声音很低,“而且也没有证据表明裴衡是死于他杀。后来,周汀……他找到我们,顶替了裴衡的位置,加入了我们。”
他顿了顿,补充道,更像是在对自己说:“那时候,我们都沉浸在失去挚友的悲痛里,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alpha来支撑新组织的架构……周汀的出现,帮了我们。我想,他之所以选中你,也是因为,你是裴衡的孩子。”
裴书誉低头,再次看向照片中父亲年轻的脸庞,还是无法生出什么父子之间的情感。
太陌生了。
不管周汀是因为什么,现在都和他没关系了。
还记得周汀当时说出第三个要求时,裴书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就这样答应了?我记得你和陆赫安这段时间好像……”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裴书誉知道。
裴书誉当时怎么说的,他说:“怎么会有alpha爱上alpha呢。”
这句话一出口,周汀的脸色就黑了一瞬。
裴书誉还以为是他编的理由太差劲,现在想来,是周汀代入自己了。
“陆赫安太烦了,奈何他背后是陆会长,你也知道的,我只是个普通分队长,给胳膊拧不过大腿。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您说过,会给我至高的地位。”
这是裴书誉怕他不信,后面又补充说明的。
周汀看着他,像在透过他看谁,呐呐自语道:“是的,你会和我一起,享受到至高无上的荣耀、地位……我们一起……”
裴书誉想到这些可有可无的细节,好像突然就理通了。
“所以,你一开始想方设法赶我出塞凡,也是因为我父亲?”裴书誉又想起来这些陈年旧事,他就算再神经大条,也知道自己那时候是被针对了。
“的确是,”商序没有否认,失笑道:“但是后来,陆家那位小朋友为了你,甚至都能想到利用舆论这招,我也就顺水推舟让你回来了。”
他观察着裴书誉的表情,然后发现裴书誉对此毫不知情。
“他没和你说吗?”
“没有,他总是这样的。”裴书誉将相框轻轻放回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叩”声。
他总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说。好吧,裴书誉自己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其实我当时找过你,但是你已经被福利院收养了。我后来也尝试去领养你,结果陆家又将你领养走了。我以为你会安稳地过一辈子,直到你出事。我再次去了福利院,但是那个院长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任何人领养你了。”
裴书誉对于这块记忆是模糊的。
但裴书誉依稀记得,自己有次醒来,莫名其妙浑身是伤。院长妈妈还问他,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那个时候,失去了部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