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迹在心里想着,也没想到楚听寒会给出一个犯傻的固执回答。
“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名和利我通通都不在乎,只要你是裴迹就够了。我既不缺名,也不缺利,我的生命里只缺一个你,我只要你。宝贝小裴,跟我结婚好吗,给我一个和你荣辱与共的机会可以吗?”
“你看你又不说话,我猜对了是不是,你要走就是因为怕连累我是吗,行啊,既然怕连累我那为什么要给我发那封匿名邮件,里面的那三首歌是你写的吧,你走了,我在词曲那一栏署谁的名呢?你连你的心血都不想要了吗?”
“你别总担心我行吗,我不觉得你是累赘,和我结婚,我带你翻盘,我帮你从困境中走出来,你不可能连累我的。”
“就算真的有,也没关系,风评我能逆转一次就能逆转第二次第三次,可是你呢……你走了,你还会再回来吗?”
这是裴迹这辈子第一次听楚听寒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字字泣血的肺腑之言。
裴迹仰头捂着脸无力地笑了一声。
傻瓜啊,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
你到底图什么啊?我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如此掏心掏肺呢……
片刻后,裴迹颤抖着伸出左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用一种对方根本看不透的复杂目光凝视着那双包含深情的泛红眼眸,喃喃道:“别傻了……”
“爱情源于新鲜感,新鲜感维持不了几年的……”
下一句话令楚听寒如坠冰窟,因为他听见裴迹说——“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裴迹虽不觉得他对楚听寒的感情是新鲜感,更不觉得楚听寒对他的感情也来源于新鲜感。
但是他怕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方会后悔。
就像他养父母一样,抚养他十多年,到最后不也还是后悔了,将他狠心抛弃,竟没有一方愿意要他
不过在楚听寒这儿,他不怕楚听寒抛弃他,他只是怕未来的每一天会在楚听寒的脸上看到如养父母一样悔恨厌恶的眼神。
那种感觉太痛苦了,这辈子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我不喜欢你了,楚听寒,你放我走,行吗?”
“不喜欢”这三个字像一枚针深深地扎进楚听寒的胸膛。
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大学时期天天跟在你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吕奕吗?
还是什么其他人呢?
可他没有再对有关喜欢的问题穷追不舍,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被惹急后的愤怒:“好啊,好得很,不想和我有联系,呵……行,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他愤然转身,可走到门前即将要迈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沉默片刻后,他全身的力气又被抽走,自欺欺人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地无力开口道:“你心里有一个结,我等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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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听寒走后,裴迹听着钟表咔哒咔哒转动的声音,枯坐一夜。
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他收到了吴谦发来的消息。
吴谦:门口的保镖已经被我支开了,楚听寒今早的飞机,要回国外,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国,现在就是你实现承诺的最好时机。
几分钟后,他又收到一条消息。
吴谦: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想从他身边离开,但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他在很早之前就替你付清了违约金,一千六百万,我认为这个金额足够了。
裴迹捏紧手机,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
一千六百万……
一千六百万啊……楚听寒人傻钱多是不是?
我连这个零头都不值,干什么要替我花这么多钱。
本来欠楚听寒的感情就还不清了,现在又出现一笔巨额的欠款。
一千六百万,这让他怎么还。
就算把他拆开卖,把十六个他拆开卖十六次,都未必能还得上这些钱。
怎么还啊……
“嗡”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次,他以为是吴谦在催他走,一边麻木地起身向门外走,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等他看清屏幕上的内容后,却忽然怔住了。
发消息的人并不是吴谦,而是养母姜雪华。
姜雪华:阿迹,我回a市了,你还好吗?
姜雪华:妈想你了,有空出来和我吃个饭吗?
这么多年,裴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姜雪华对他的感情,姜雪华抚养他长大,和他以母子关系相处十多年,可却在和养父离婚后说养他不是她的本意,她从来都不想要他这个儿子,狠心将他抛弃。可几年后,这位失联许久的母亲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隔上几月就会对他嘘寒问暖,送他吉他,送他鲜花,就如同现在她又说自己回来了,想他这个儿子,想要见他。
这份母爱里夹着着复杂的感情,不论怎么看都极其的别扭。
裴迹也说不清楚,姜雪华究竟是恨他浪费自己的年华,恨他使自己被困在家庭里,还是有那么一丁儿慈爱的亲情在呢。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占据他大脑的最重要的想法便是养父母离婚后财产分割,各自创立了自己的事业。
姜雪华在他大学毕业时说要送他一套a市市中心的大平层作为礼物,算算价格差不多有几千万刚好够还楚听寒的钱。
只不过当年他没收,但现在……他不得不再去问她当年的承诺还作数吗。
想到这,裴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不想这样做的,他不喜欢欠任何人的人情,可他欠楚听寒的太多太多,爱情已经没办法还了,金钱总要还上吧。
至于姜雪华那套房子,他以后再慢慢还。
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会拆东墙补西墙,拆的还是他当年倔强要强始终不愿意接受的东墙,显得他这些年的坚持尤为可笑。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还上楚听寒的钱,让他干什么都愿意。
裴迹赶紧出门,找到绿化带里的车钥匙,开车去找姜雪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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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机场,楚听寒心不在焉地推着行李向前走,手里的机票已经被他捏皱了。
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还是没能放下某个人,在大厅角落站定,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一串电话号码。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播……”
这是他今晨第十次给裴迹打电话,但这十次呼叫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冬日的太阳仍未升起,楚听寒透过机场的玻璃向外看,天空仍旧黑暗。
几小时前,他才与裴迹大吵一架,数次没能接通的电话让他摸不准裴迹究竟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又或者仅仅只是因为时间太早他还没能起床,在睡梦里没有听见电话铃声。
虽然不想承认,但楚听寒觉得大概率是前者。
他忽然后悔,后悔昨天不该对他说这么重的话,更不该说什么是死是活都和自己没关系。
如果有一天裴迹死了,那他的心也便随之而去,彻底停止跳动。
他知道,他的世界里没有什么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没有裴迹。
距离登机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托运和安检都还没有完成,吴谦看他怔在原地盯着手机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如此刻赶紧过安检登机重要,时间紧迫,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吴谦拍了拍他的背:“小楚,走了,再不走咱们就赶不上飞机了。”
楚听寒依旧无动于衷,在吴谦不解的目光中他再一次拨打了裴迹的电话。
他想说昨天那句话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想让他好好活着,陪着他好好活着。
他想说声抱歉,是他昨天太激动了才以至于口不择言。
这次他去国外短时间内回不来,他们很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楚听寒听着漫长的呼叫声身体的温度慢慢冷下来。
小裴,我亲爱的学弟,我的宝贝,你能不能来机场送送我呢……
或者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行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是在生我的气吗,可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在国外真的好想你,无时无刻不想见你,可我没想到这次回来我们只剩下争吵,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聊一聊,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你的笑了。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理理我行吗……
“小楚,还有五分钟就要停止安检了,咱们真的来不及了,有什么话等下飞机再说行吗?如果咱们赶不上这次飞机,那颁奖典礼咱们就去不了了,这个奖以前从没有颁给过外国人,人家主办方这次可是为你破例了,你不能不去,如果咱们迟到了,没有亲自出席颁奖典礼,不就等同于打主办方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