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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小舅舅 > 第46章
  佣人长喜叫大夫的脚步一顿, 看着脸着地的秦夕满脸惊骇:“死、死人了!死人了!”
  傅家主愈发惊恐, 喉咙里几乎只剩气声,几乎是尖啸道:“快去叫大夫!大夫!!!毒妇!你这个杀人的毒妇!”
  他将汤碗往二太太身上摔去,汤碗一歪咔嚓落地,崩碎的瓷片划过二太太的旗袍角和小腿, 留下好长一道刺痛的血痕。
  二太太眼神此时空荡荡的绝望:“傅茂,我和你同床共枕几十年,你可信过我半分?”
  她边流泪边絮絮道:“我十几岁时容色正好,哥哥在警局前程似锦,你可知多少富户想要我当正妻,我却偏看上你这么个花心浪荡子!那时候你连家主都不是,我心甘情愿给你做情人,不图你半分钱财!后来你出国几年未归,全奉城都说你扔下孤儿寡母跑了,我当时风华正茂正是改嫁的好时候,却死心塌地在傅家等你!我汪宝琴这辈子全糟践给你了,你却疑我要毒死你?!傅茂!你有良心没有!”
  傅家主嗬嗬气喘:“死心塌地?我出国那几年你养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小白脸!若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浸猪笼了,是谁没良心!”
  二太太悲戚的眼泪戛然而止。
  傅念斐:……
  傅承轩笑出声。
  他在桌子下面握住小外甥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向站在门口的宁小六点点头。
  傅念斐偷偷把玩小舅舅的指尖,抚摸对方微糙的指腹和光滑的甲面,不说话了。
  打算去找大夫的佣人长喜被宁小六拎了回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长居宁雅公馆的李大夫,也是当初给傅念斐看过中毒情况的那位大夫。
  李大夫提着药箱不慌不忙,显然在外等候已久,他检查一番便摸着胡子道:“嗯,无大碍,睡得香着呢。”
  长喜:“啊?”
  傅家主也懵了:“她还活着?”
  李大夫:“这位太太鼻息平稳,估计连噩梦都没做,活得挺好。”
  傅念斐看向小舅舅,他心说李大夫怎么来了?自己竟不知道。
  二太太突然冷笑:“哼,傅承轩,我承认你厉害,竟能发现我下药的事儿。我今日下药没错,但是……我下的是安神药,所以别想把傅云珠的死冤枉在我头上!”
  汪宝琴之所以在喜宴上下药,是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发狠寻个出路。
  她一来担忧在狱中的汪局长,会被傅承轩用刑活活打死。二来担忧傅承轩和傅念斐这对舅甥记恨二房,会对自己和傅承闲不利。
  于是她思前想后,就以喜宴做由头邀请傅承轩舅甥上门,只要对方轻车简从地来了,好下手,她就给饭菜里下上足量安神药。
  到时她就能绑了这对舅甥做人质,威胁城防军将汪局长及其手下放出来,等人手齐了大家就绑着傅承轩他们随便上一艘出海的渡轮,行驶出海后再将人质随便放在救生艇里漂回去。
  总之宁军为了少帅安危,也只能任他们天高海阔。就是没想到,计划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吧,反正她也有说辞。
  思及此处,二太太得意闭目:“傅家最近杂事颇多,人人休息不好,我是为了让大家好好休息才下了安神药,药量是猛点,那又怎样?你还能枪毙我?”
  “没想枪毙你。”
  傅承轩淡淡道:“我知道,你这辈子总共也只害过我一个,先是诬陷我跟戏子在傅家祠堂通奸,然后想让土匪捅死我一劳永逸,云珠姐的死跟你没关系。”
  指派土匪捅人的事儿极隐秘,能被傅承轩明明白白说出来,二太太自认只有一个可能。
  她面色一变:“你——你给我哥哥用了多重的刑?当初就不该允傅茂收留你,扫把星!”
  傅家主立刻哆哆嗦嗦撇清关系:“……承轩,这些事我可不知道,以我的本事怎么可能指使得动匪帮呢?你可千万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傅承轩微叹,攥着小外甥的手掌缓缓道,“我若是真能明察秋毫,云珠姐没准就不用死了。您说对么,老太太。”
  他这话说得太突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随后环顾四周,扫过把守在门口的宁小六和笑眯眯坐在一旁的李大夫,半晌才道:“我说怎么变成安神药了呢,还以为汪宝琴长心眼了,原来是你换的?”
  二太太倍感惊悚:“什、什么?”
  “你呀。”傅老太太瞥她一眼,“又傻又精,跟我当年很像,反倒容易惹祸上身,不好。”
  二太太脑筋急转,面色渐渐泛青:“你给我的不是安神药?那是什么?你、你……”
  “还能是什么,毒药呗。”
  傅老太太浑不在乎,将抱了许久的孩子还给三太太:“傅家如今这个样子,老的风烛残年,没本事经营还非要逞能。年轻一辈要么像爹,把自己命根子都玩丢了,要么不跟家里一条心,只知道粘着非亲非故的舅舅。都这个样子了,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清净。”
  二太太猛然尖叫:“你这个老疯子!你竟要杀了我的承闲!想死你自己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凭什么让我们陪葬!”
  她喊完便匆忙起身,想去看儿子。
  然而傅老太太同样恨恨大喊:“那是因为傅承闲本来就该死!还有你、傅云珠、傅念斐、祝可盈,你们一个个都不该在傅家!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心软!”
  傅家主闻言面色骤变。
  二太太哈哈大笑:“你算老几,一个傅家的小老婆,叫你一声老太太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傅老太太冷笑:“呵,我是小老婆没错,可若没有我,你以为傅茂能坐上家主之位?”
  傅家主猛然道:“你给我闭嘴!”
  傅老太太:“我凭什么闭嘴?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大家听个笑话,听听傅家这些腌臜——”
  “秀婷!”
  傅家主太急切,下意思直接叫了傅老太太的名字,可他刚喊完就连忙闭嘴,脸白的如同见了鬼。
  二太太瞳孔一缩:“……嘿哟,我倒是头一回听老爷这么叫姨娘,原来你们挺熟的呢?”
  “熟,熟的不得了。”傅老太太哼笑。
  这事儿得从五十年前说起了。
  那时傅老太太二十出头风华正茂,正是饱满鲜嫩的时候。焦秀婷是猎户女,身体强健美貌英气,可惜家里穷,爹又在打猎时被老虎咬断了腿,需要很多钱养家治病。
  她急切地想筹钱,本已打算嫁给本镇的富户做妾,却正赶上奉城傅家找八字合适的女子冲喜。
  彼时的傅家老爷是傅家主的爹,也已六七十岁了,正病重,嫁去冲喜相当于守活寡。但傅家是豪门,出手实在阔绰,焦秀婷一咬牙便同意了。
  一顶红色软轿、一身小红袄、一双红绣鞋加一根红头绳,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就这样糊弄过去。
  唯有那盒沉甸甸的银白色大洋,被她里三层外三层郑重裹好,放在她爹床头上。
  或许是她实在幸运,嫁进傅家没多久,傅老太爷就病情转好。老太爷高兴又正逢年节,那次春节傅家过得张灯结彩相当热闹。
  焦秀婷便是在这时候认识傅茂的。
  一个是二十出头,常在深山老林里和野兽为伍的猎户女,另一个是二十出头,斯文英俊惯会甜言蜜语的小少爷。
  自那日起,两人开始在傅家后院偶遇,刚开始只点头打个招呼,后来渐渐开始聊些日常生活,再往后就忍不住分享些苦闷。
  日子一天天过,那些知心话慢慢就从在院里说,发展到去床上说。
  野鸳鸯们偷情惬意,可好景不长,傅老爷的身体很快又衰败下来。傅家族老们便开始商量,说要从两个少爷中选一个接班。
  那段时间傅茂很苦闷,终日喝酒,焦秀婷就劝慰他,说你不是最讨厌经营生意么,不做家主也很好。
  然而傅茂说,做不做家主我不在乎,可你是傅家姨太太,如果做家主的是我哥,说不定要赶你走。到时候我的婚事我自己也没法做主了,肯定是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对方若是娘家强势,说不定我们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焦秀婷闻言愣怔,摸了摸自己肚子。
  傅茂大惊:你……
  这个月没来月事,我也是刚知道,焦秀婷说。
  偷情的时候痛快,怀上孩子便是惊吓了。傅茂那些话让焦秀婷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几日,她终于想出极恶毒的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