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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上穷碧落下黄泉 > 第132章
  难道我不是每一次为了不伤害他人都选择了伤害自己!!难道不是这样吗?!
  现在好了,现在只是因为我是什么,你们就要如何对我!!我倒要看看,假如我是大罗金仙,将三界往何方的权柄握在手中,你们又要对我如何!!
  她的视线不是视线,是戾气的喷涌,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现在好了,齐全了,都在这里,连长洲镇的旧债主和凌霞阁袁葛蔓还有灵剑宗那群早该死了的杂碎都不少——最终汇集在她生满尖刺的手上,成为由不断流动的气息组成的黑中发红的剑,成为意志所化的武器,将无往不利。
  什么三界!什么众生!什么天道!什么善恶!从今日起必须屈从于我的实力,我的力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就在她即将要挥动长剑劈向剩下的众人,将所有人从钓星到碧霞通通毁灭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面前。即便看不清五官,她也知道这人非常英俊,千万年不出一个的那样美。那人手持一把古剑,上面横平竖直闪烁金光的纹路,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当日在洞穴里见过的那把古剑。
  这是古剑的主人。它永远的、唯一的主人。
  它应该回到主人那里去,只有这样整个世界才是完整的。
  白色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嗖地一声,拔出剑来往她头上一劈。速度之快她丝毫来不及抵抗,甚至觉得自己不用抵抗,因为抵抗不了,因为——
  因为假如自己是这样苍生看一眼就会疯狂的怪物,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愣愣地注视这剑锋向自己袭来,像是在等待无法说好坏的结局,更像是等待外来的力量打破一切的躯壳,让自己看到自己真正的魂魄。
  剑锋在离额头已不足一寸。
  呼!
  她闭上眼。
  然后金色的光芒出现在眼前,她感觉到熟悉的疼痛,像是被摆在那铁砧上敲打时的疼痛,那时心里对自己说的话突然全都回来了,咒语一般在耳边回荡,一边不要忘记,一边不要害怕。
  不要忘记,不要害怕。
  不要忘记,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
  “你必然你有你的来历,你这么厉害,有这么高的天赋……”是霓衣的声音。
  不要忘记。
  疼痛散去,被疼痛带走的能力也时间倒流般回到了躯体,从灵台流向丹田,流向四肢,她猛然苏醒,两眼睁开,听到霓衣的一声喊,看了过去,然后被霓衣扑倒,然后看见站在那里的无数双眼睛。
  也许我刚才的样子,幻觉里的样子,比这还恶心。
  但那不是我。
  她的力量回来了,愤怒也回来了。
  被霓衣扑倒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那家伙看,即便霓衣一直让她别看、说那是妖鬼之王看不得、要闭上眼才能战胜,她还是看,好像刚才的幻觉里只有一样东西被自己带入了现实——由戾气构成的武器似的目光。她看着一面墙也似的眼睛们,眼睛们也看着她,它们没有表情,她——
  “起来。”她对霓衣说,固然还是轻声,语气却不容置疑。
  “唐棣——”
  她不知道怎么劝霓衣起来,甚至干脆没有想,心里只有被眼睛们看出的愤怒。
  愤怒。
  眼睛们甩出一道黑色的沾满泥浆的尾巴似的东西,她便脚跟一点,腾空而起,一手搂着霓衣一手甩出竹节鞭,躲开攻击的同时,如有神助般闪到那尾巴的上方,狠狠一劈,尾巴应声裂成数段。
  飞溅的黑色液体和全体惊恐的眼睛都没有使得她放松或者冷静,她只觉得更可恨更恶心,手上更痒。
  下一秒霓衣是如何与她分离开、与她说了什么话,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一手挥动竹节鞭像是替往日“眼”下冤魂报仇雪恨,一手不知怎么就有了强大的力量,不断在掌心聚集着金色的法力,如雷电般砸过去——原来从幻觉侵入现实来的还有她无理由的愤怒。不是为了三界基于众生,只是因为有这力量的同时,有人逼迫她使用这力量,有人以恶意包围她,在她根本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
  难道你以为我没有反抗之力吗?!
  你以为我会任你宰割?!
  她打那群眼珠子就像暴雨殴打树枝上的樱桃,只是这些樱桃落地才露出红色,然后就爆炸破裂。眼珠子们不断掉落,底下露出基座一般的黑底来,也是鲜血淋漓,摇摇晃晃往后倒,剩下的眼睛们不是惊恐万状就是翻了白眼,活像一群不知所措的孩子。
  再打下去当然只有死路一条,理性也知道在这一无所知也无所依靠的炎魔地,她不应该下如此狠手,免得没有回头路,但她就是忍不住,毋宁说此刻甚至不是仇恨或愤怒在驱动了,而是力量在驱动,对使用力量的渴望在驱动她不断的攻击。
  我有这力量,叫你生,叫你死,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我有这力量,我甚至可以重构三界,再造苍生!
  霓衣是否在喊她?她什么都没听见。
  霓衣好像在喊?喊什么,叫她小心?小心什么?
  突然,从那群眼珠子背后窜出两个身影。一个身量如同常人,只是浑身无有一块好皮,处处腐烂,流淌着恶心的液体,看那样子就知道那液体和钓星的血一样具有腐蚀的效果,任何东西让这家伙摸一下就要朽烂;另一个则衣着整齐、皮肤白皙,但除此以外就没有一处正常,不但身量四肢乃至十指都瘦长堪比枯树,而且苍白如纸糊的脸上只能模糊看出五官大致在什么位置,并不能看见真的五官,简直叫人怀疑到底有七窍没有。
  浑身腐烂的那个从身后将眼珠子们一抱就跑了,那个瘦长的白树枝却留了下来,垂着两手站在那里,挡住了二人可能的追击的道路。她怎么在转瞬间看清楚了二人的样子,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觉得自己还可以追出去,因为在那滴着血消失的家伙眼睛里她看到了一丝恐惧。
  不过这黑衣白皮的家伙站在那里,只有一种让人镇定的气质,让人觉得必须注视着它,不然它就会趁人不备直接把你宰了。她回到地上,先问霓衣有没有事,霓衣说没什么,两人又一道看向那家伙,那家伙面上毫无表情——更看不到嘴——却用礼貌恭敬的声音道:“二位姑娘,得罪了。我是桓栖。”
  两人看着这张脸,实在找不出话来说。
  “刚才两位遇见的是向克,都是误会。向克长久在此修行,不知世事,遇见二位,还以为和往日的擅闯者一样。炎魔大人知道二位的来历和需求,派我来迎接二位,带二位去炎魔大人那里,有事慢慢谈,二位觉得可好?”
  她与霓衣对视一眼,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把霓衣护在后面,“炎魔大人的府邸,离此地可远?”
  “不远不远,二位与我一道,走去就好了。”
  “好,那就麻烦您带路了,”她说,“桓栖大人。”
  桓栖转过身去,脖子上那颗没有五官的头却迟迟没有跟着转过去,以怪异地曲度扭着看她们,好像监视,好像督促。她总觉得那白布似的表皮下好像有不怀好意的笑容。
  也许别人见了这笑容,会害怕得要死,但她不会,此刻她心里只有厌恶,以及想要把事情办了的坚定。
  以及,倒要看看你能如何的挑衅之心。
  两人跟在桓栖身后两三丈的位置,走了不过两三里地,眼前就出现一个整整齐齐的石砌入口,往下想必就是炎魔的府邸。一路向下,唐棣不时和桓栖打着哈哈,聊这个聊那个,问问那祭坛,说说向克,还有把向克带走的那叫“狄刑”的家伙,一个个都是什么来历,何方神圣。桓栖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力把所有解释导向“都是误会”。唐棣看两边侍卫,都和这家伙长得差不多,瘦一样瘦,枯一样枯,就是矮小些。假如这是炎魔的府邸,那这群家伙就是炎魔的贴身侍从,这桓栖想必地位不凡了。
  那向克也不凡,谁知道——
  “二位权且在此休息一日。”桓栖推开一扇华丽的石门道,“我们这里,不必外面,窗子也没有一个,还请二位见谅。今夜歇息,明日便见炎魔大人。到时还是我来接二位。”
  “那有劳桓栖大人了。”霓衣道,两人看石室的穹顶之高,容纳此“人”绰绰有余,倒显得她俩矮小了。
  “唉,不是我不为二位通报,实在是炎魔大人并不那么好说话。”桓栖道,语气十足惋惜,可惜没有面部表情,“刚才是炎魔大人叫我来接,让狄刑阻止向克胡作非为,除此以外别无什么命令,我也只能尽力安排二位在此休息。刚才听二位说,是要来借火。那火只有炎魔大人自己可以操弄,我等宵小,碰也碰不得!就是谁骗二位说能弄到,那也一定不是真火,真火在炎魔大人的朝觐殿里,有好几个,并不是每一个都符合二位的需求!所以,我建议二位,今夜千万要想好明日见炎魔大人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