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场战斗,已经让她的体力严重透支。
好在镜中人在第一个照面中已经溃败,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一直被动地承受着窦柯的攻击。
镜中人像是已经被诡异放弃,镜中倒影就像普通镜子里的影子一样,跟窦柯同步举起了拳头,分毫不差,就像普通的镜子一样,映射着面前的因果。
窦柯没想到的是,在拳头落下的一瞬间,镜中人突然变拳为爪,猛地戳向窦柯的眼眶。
黑暗在一瞬间猛然袭来,剧烈的疼痛倒逼窦柯发出凄厉的惨叫。
窦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右手反握住镜中人的手,一把将镜中人扯出来。
左手变拳为爪,直直地戳入镜中人眼眶。
阴暗、湿冷、恐惧瞬间缠绕上窦柯的手指,可疼痛一直刺激着她,长时间的战斗让她肾上腺素飙升。
窦柯咬牙,猛地将镜诡的眼珠也扣了出来。
黏腻的眼球被收入窦柯掌心,带着诡异的触感。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握住了一个满是脓液的脓包,而那个脓包还在不住地跳动着,似乎还在向你传递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气息。
宇宙中最浓厚的恶意仿佛都被捏在手里。
“哗啦”镜子破碎的声音传入耳朵。
镜中人的手腕被窦柯狠狠地攥在手里,她借着力,来抗衡身体内惊天动地的疼痛,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住颤抖着,直到镜中人的身体在她手中化成粉末。
“小柯!你的眼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护士带着一人推门而进,倒抽一口气,“她需要急救!”
“没必要,她快死了。”一道清冽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太痛了,窦柯弯腰喘着粗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眼眶和右手,血液像是开闸的洪水疯狂地往外涌,痛感中夹杂着暖流,意识却一点点在流失。
窦柯站不稳,一个猛子从洗手台上栽下来。
护士连忙上前,但没有身后的人快。
那人一个箭步上前搀住窦柯,环视了一下周边环境,弯腰抱起窦柯,转身向病房走去,轻轻将窦柯放在病床上,向后退了两步,按了下胸前及耳边的电子录音设备,礼貌问道:
“女士,容我冒昧提醒一下,你当前失血过多,并且已经被诡异二级入侵,有什么遗言吗?”
“我的……护目镜……”窦柯从牙缝中寄出诉求。
护士赶紧从病房捡起护目镜,放在窦柯脸旁:“窦柯,护目镜在这呢,别怕啊。”
“给我……戴上……”
血泪在脸庞蜿蜒,双手满是伤口。
窦柯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却倔强地要戴上一个普通的护目镜。
眼前的这一幕过于荒谬,沉默了片刻,刚才救她的那人低沉地呓语,声音模糊中夹着一丝诡异:“窦柯不疼。”
这呓语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量,窦柯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疼痛似乎也随着那声音的节奏慢慢消散。
窦柯用力地眨眨眼,试图适应突然褪去的疼痛。
她大概可以想象此时自己的形象,大概就像一个满目疮痍的破旧布娃娃。
“你是谁?”窦柯问。
“华-国安全编外信息员,霍印承,自请来处理镜诡复苏。”男声回答道。
“安全部特殊办公室?你认识h市的柯冉吗?”痛感丧失,但脑海中那种意识抽离的感觉,清晰地告诉窦柯,她的生命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要死了吗。
“h省安全部前主任,四级驭鬼师,代号风诡,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男人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有什么遗言吗?”
妈妈是……驭鬼师?
窦柯的意识越来越飘忽,她试着张嘴,却说不出来半句话。
“镜诡杀了我弟弟,谢谢你帮我报仇。”男人等了一会儿,见窦柯眼眶溢出的血也越来越少,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遗言吗?作为你杀了镜诡的报酬,我会帮你转告英烈遗属管理中心。”
窦柯听到了,但她没有力气说话了,她试着喊妈妈,却发现自己连张嘴都没有力气了。
她松开手。
跟诡打架好累啊,果然该听妈妈的话的,小朋友遇到危险了应该先逃跑,应该保护自己才对。
好想睡觉啊。
男人转身,像是在跟耳机里汇报:
“诡异复苏,镜诡。危险等级,sss级。在此之前,造成死亡人数,3人。”
“死者分别是82岁,男,李朋义;80岁,女,李冬云以及22岁,男,霍印恒。现诡异复苏终止。结案。”
男人半蹲下身,探了探窦柯的脉搏。
“终止者:窦柯,18岁女性,已失踪h市安全特殊办公室前主任柯冉之女,濒死。”
窦柯的力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掌心无力地张开。
散发着不祥和黑气的诡眼从窦柯掌心滑落。
看到这双诡眼,霍印承突然改口,再次发出呓语,“窦柯还能活10分……5分……1分钟。”
一瞬间,窦柯感觉所有的力量瞬间回来了,她吼道:“我要考刑侦学院,我要找柯冉,柯冉没有死!”
“别浪费时间,我在氪命救你。”霍印承喘着气,仿佛在做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就试着把你左手的诡东西塞到眼睛里,试着成为驭鬼者。”
“如果驭鬼失败,诡异复苏,我会亲手杀了你。”
霍印承给的信息量太大。
这个人是谁,他是敌是友?
我们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救我?
但这人是“安全部特殊办公室”的。
他认识妈妈,妈妈是不会害我的。
她没有一丝犹豫,将手中的诡眼塞进眼眶。
明天的事,交给明天再说。
先活着,活下来,才能找妈妈。
刺骨的触感让窦柯瞬间清醒,刚才被屏蔽的痛觉猛地再次来袭。
她感觉眼球被一股力量猛地撕裂,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传遍全身的每一寸经脉,顺着血液钻入大脑,又随着心脏的跳动泵入身体的每一寸。
撕裂、痛苦、恶意、不可明说,仿佛有什么认知以外的东西,从眼眶处开始蔓延,入侵她的身体,侵占她的意识,甚至想要驾驭她的意志。
窦柯痛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她痛哭着发出哀嚎。
她开始自我催眠:“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破碎的童谣在痛苦的唇角溢出,窦柯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我要妈妈。”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
她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像过去无数次情绪反扑时,哭到眼睛红肿时,压抑自己情绪一样。
她不断地强化信念,用童谣安抚自己,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那股入侵的恶意压制下去。
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她的意志却异常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股暖流从诡眼中涌入,像是一股清流洗涤着那些黑暗与痛苦。
那股暖流如同春天的阳光,温暖而充满生机,瞬间驱散了窦柯身体内的冰冷与绝望。
但这状态维持没多久,痛感再次来袭。
两者的力量相互抵消又互相冲刺,窦柯感觉痛感和暖流像在体内拔河,但无论如何,她的意识回来了。
眼前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昏暗的病房变得明亮起来,一切都仿佛被重绘。
她发现自己能够看清楚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
卡住奶奶诡的折叠床旁有清晰的冲撞痕迹、散落在地上碎掉的木凳、自己踩上隔壁床的脚印,甚至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隔着黑暗清晰可见。
病房门口,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黑t恤牛仔裤的消瘦男人正在往电梯里走,他单手压着耳机:“更正情报,镜诡诡异复苏终止,终止者:窦柯,驭鬼者,建议代号,镜诡。”
护士小姐带着一名急救医生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两名抬着担架的护工。
霍印承嘱咐医护:“转英烈病房,72小时内未诡异复苏方可出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关了电梯门。
窦柯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意识渐渐回归黑暗。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轻柔地抬起,放置在担架上,然后被平稳地移动着。
耳边传来医护人员和护工的低语和忙碌声,但她的思维已经变得迟钝,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分辨他们的具体话语。
在最后的意识中,她想到了霍印承,那个神秘的男人,以及他提到的“英烈病房”。
我还活着,我为什么要去英烈病房?
我的眼睛是镜诡的眼睛,所以我是驭鬼者了?
眼眶中的疼痛和暖流互相冲刷着,无数疑问冲刷着窦柯的意识,她努力想要抓住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的思维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当窦柯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