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多雨时节
林斐扯回手,后退到梁延泽身旁。
面对钟书汶,不去两字她说不出口,但后退的动作已经把她出卖了。
林斐怕钟书汶不开心,出口解释:“我……没准备好。”
“我不是骗你的。”钟书汶急得原地打转,“阿爷已经进抢救室了,他老人家一直相见你一面,我们就去见一面好吧?就怕……这是最后一面了。”
钟德寿年轻时候太操劳,年纪上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林斐犹豫不定,甚至任性想为什么要回去看外公,她和他也不亲近,可以说没有任何感情,听到他生病,她更多的是无动于衷。
而且每次见面,其他人是开心了,她一个人需要调解许久。
梁延泽不动神色地将林斐护在身后,对门外来回踱步的钟书汶说:“你先回去收拾吧,现在也急不来,等天亮了再商定。”
钟书汶伸手要推开梁延泽,打算再劝劝林斐。
梁延泽压下钟书汶抬到一半的手,眸底一片冰寒:“别把她逼得太紧。”
“别忘了,我阿爷是你恩师。”钟书汶说这句话时,声音压得极低。
梁延泽面色不改:“我知道,但和她要不要回港都是两码事,你得给她时间。”
“我……”钟书汶知道林斐若是不愿意,无人能劝动她。
梁延泽下了最后通牒:“你先回去吧,别逼她,晚些时候我给你消息。”
眼下能说动林斐的只有梁延泽了,钟书汶几次欲张口,最后都算了,回了对面屋子等消息。
家门合上,恢复清晨原有的安静,但每个人的心都是悬着的,不再宁静。
靠在墙边的林斐阴沉沉的,问他:“你也要劝我是吗?”
“不是。”梁延泽走过去,揽过她肩膀,带往客厅。
林斐挣开他的手,缩在单人沙发上,双腿屈起,手紧紧地抱着膝盖,下意识地做出防备的姿势。
“我和他没有任何感情,见到他只会令我感到不自在、郁闷、透不过气,我也不喜欢港都,感觉在那很难受,很压抑,没呼吸一次心都在泛疼。”
她看向他,眼里的光是碎的:“这样了你也要劝我吗?”
一股脑地将不满倒出,林斐有几分不安。
如此任性,梁延泽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对她感到不耐烦?
然而并没有。
梁延泽蹲在她身前,视线和她平齐,眸里的光是温和的。
他说:“不劝你,但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
林斐有些拉不下面子,看着他,不搭话。
“你最近筹备开张辛苦了,后面几日的工作你也安排好了,不如休息几天。我是必须要回港都一趟,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代替你向老师传达几句关心,如果你愿意,到了港都后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绝对不在那久待,其他时候我带你四处逛逛。”梁延泽观察林斐表情,察觉到她态度稍有缓和,握住她的手,“非文,你最近又有暴饮暴食的倾向了,我想你开心一些,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林斐无法拒绝温声细语的关怀。
思索片刻,她缓缓点头。
她伸开手,他立马领会,弯腰将她搂入怀里。
他轻拍着她的背,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有压力,剩下的交给我,好吗?”
他的体温让她感到心安,对港都的排斥没原先重了。
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次不一样,有他陪着她,情况不会像以前那般糟糕了。
天亮之前,梁延泽收拾好两人的行李,给钟书汶回了消息,让他购三人的机票。
钟书汶发了差不多十条的谢谢,这是自从梁延泽和林斐结婚后,第一次得到的好脸色。
两人一起和医院请了假,原因上报后,领导很快批下来。
十点钟的飞机,林斐睡意全无,干脆给池鑫交代未来一周要做的事,让她转达给给若姨。
池鑫让林斐放心,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够处理好的。
聊天的最后她还问:【你还会回来吧?】
林斐无奈笑了笑:【回,我的全部家当都投到壮锦非遗店里了,我上升星座可是金牛座,爱财如命,放心好了。】
池鑫:【就怕外家给你的太多,看不上这几个钢镚。】
林斐:【别人给的和自己赚的总归不一样,再说了,外家能给的,梁医生也能给,我何必呢。你是不是怕我抛下你啊?】
池鑫不屑回:【我还担心你状态不好,都能逗我了,看样子状态好得不行。去忙吧,别打扰我了。】
林斐笑笑,这表妹啊,嘴真硬。
全部安排妥当,也到了去机场值机的时间了。
凌晨门口的交谈不太愉快,林斐又是个害怕和亲近的人产生矛盾的性子,更怕正面争吵,特地走在梁延泽的另一边,和钟书汶隔开一段距离。
钟书汶注意到了,但手机响个不停,他只能先处理急事。
上了飞机,林斐躲也躲不开。
商务舱的票已经没了,他们三人坐的是经济舱,她坐在两人中间。
林斐一直和梁延泽说话,以此避开不小心和钟书汶视线对上。
飞机起飞后,空姐开始分发饮品。
林斐翻出眼罩,打算装睡。
钟书汶不悦问:“林姝斐,你是打算一直不和我说话了?”
“我……没有啊。”林斐心虚的挪开视线。
钟书汶:“今天凌晨是我冲动,我和你道歉,咱们也没必要突然变得生分,我怪不自在的。”
这番话并没有让林斐感到好受,她想的是他会不会觉得她这人不擅长处理亲友之间的矛盾,性子十分糟糕。
林斐没搭话,靠着梁延泽装睡了。
“你……”钟书汶得不到回应,火气上来了。
梁延泽冷若冰霜的眼神扫过去,钟书汶将所有话憋了回去。
“她什么意思?和我犟到底是吧。”钟书汶纳闷了,他哪又惹到她了。
梁延泽把外套盖在林斐肩上。
她借着外套遮挡,往里缩了缩,确定钟书汶看不见她的小动作,还悄悄拉下眼罩。
梁延泽看了钟书汶一眼,他在用电脑处理紧急工作。
确定没有人在看,梁延泽低下头,在林斐唇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林斐吓到,又不敢有大动静,抓住他袖子的力度紧了许多。
梁延泽轻轻一笑,林斐受他情绪感染,唇角也绽放出一抹笑。
下午,飞机落地港
都。
空气的湿度上来,湿冷加重,林斐感觉羽绒服都不保暖了。
梁延泽提前约好了车,司机早早等在机场出口处。
钟书汶正想说钟家派了车,一块回去,顺道去医院。
眼看着林斐已经和司机走远了,他便打消了念头。
如果提出直接去医院,她估计反应会更大。
“阿汶。”梁延泽送完林斐上车,特地往回走。
钟书汶抱着手,对飞机上的事耿耿于怀:“干什么?”
梁延泽:“你以后和非文有争执还是不要和她严肃地谈谁对谁错,她反而会惶恐不安。”
“那要怎么做?”钟书汶不爽反问。
不爽的不是林斐,而是梁延泽。
就算他们是夫妻,但他们接触时间没有他接触林斐时间久,这样显得他做表哥很不合格。
“多说两句好话,和她谈谁对谁错不如问她今晚想吃什么。”梁延泽也发现林斐在处理和亲人之间的问题时会下意识地规避正面冲突,他并不认为是缺点,因为每个人的性格养成都和成长环境有关系,她从小就是留守儿童,父母不在身边,很容易因为其他亲人的严肃感到不安,害怕随时要被抛弃。
钟书汶渐渐合拢嘴唇,抿了抿:“行,我知道了,晚些时候我给她打电话。”
不忘补充:“这次一定不严肃。”
林斐趴在窗上,好奇两人在聊什么,可惜读不懂唇语,只能通过表情看出话题较为严肃,钟书汶甚至还有点生气了。
她无聊地冲窗户哈气,在上面画圈圈,留下的印子像猫爪。
此时都还未到下午三点,外面天空阴沉,像是大雨欲来。
早已入冬,她不禁多想是想太多了,还是港都天气如此,此时此刻仿佛置身雨季。
她离开的那个雨季。
梁延泽还未回来,雨淅淅沥沥落下,逐渐变大,好似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什么,如同她此刻心情。
门打开,梁延泽外套上沾染了冷雨的味道,特地坐得离她远些,怕冷到她。
他用粤语和司机报了目的地。
——曾经她和他生活过的公寓。
林斐头靠着窗,冰冷的玻璃贴着额头,眩晕的感觉有所缓解。
车在雨中飞驰,景色飞快后移,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地流着,隐约能瞧见远处的山,雾气缭绕,还能看到几栋豪华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