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终于变了脸色,他操纵着幻身躲过了路情□□的攻击,余光一瞥,只见本尊手握剑魂,仍在与岱宗仙君激战。幻身最大的作用就是迷惑敌人,但路情好像混不在意一般,自己手握剑魂,□□驱使有情剑,这样目中无人的姿态激怒了柘昂,他怒喝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物掏了出来。“无知小儿休要猖狂,看法宝!”
“路情!”
路情的灵力消失在了原地,肖蜜感应到后匆忙恢复了原身。她向周围一看,路情的幻身仍在战斗,只是不见了她本人。先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再解救路情,不然以傀儡仙君的实力,在场所有人都会死。肖蜜强行将心头的焦急按下,冷静地作出了判断。
原先集中二人之力才能占上风的局面在缺少一人后顿时被扭转,肖蜜被岱宗仙君密不透风的剑魂缠得分身乏术,抵挡在前的碧霄剑终究是器物,远远比不上由灵力修为凝结成的剑魂,肖然留下来的仙剑在三招下隐隐显出了裂痕,这让肖蜜心疼不已。
肖然...对了!一个想法电光火石间从脑中闪过,不需任何法咒催动,她一把拽下手腕上的莲花手坠向天上抛去,同时单手掐决,青葱如藤蔓一般的捆仙索从她袖中钻出,根根缠绕在了剑魂上,虽只能起到片刻的固定作用,但已经足够了!莲花号仙令遵从主人的心意,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岱宗仙君的头上。
但凡是吸食灵力修为的法器,无不钟爱强者。号仙令的莲花花瓣越转越快,青黑色的修为被它吸食着,剑魂无以为继,从三尺青锋变回了岱宗仙君的模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煞气逼人的剑魂到丧失修为的普通人,号仙令吸取的过程居然不到一刻,这令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三十六章
陆地神仙级别的斗法惊天动地,境界之差不是普通修者用肉眼可以辨别的,清风的七窍光明法修炼得不高,只注意到大巫向路情掷出了一个钵形法器,紧接着白光一闪,仙君就不见了。正在焦灼无助之时,肖蜜带着人飞了回来。“清风,你一定要把老宗主的尸身照看好,我去寻你家仙君!”肖蜜将岱宗仙君已无生机的遗体交给了清风,匆匆交代几句就又折返回了阵前。
肖蜜在幻化成剑魂时并非无知无觉,她清楚地听见了大巫的那声“看法宝!”肖然生前对炼器有着极高的天分,曾细讲过各种类别的法器,能瞬间令人消失的,无非是取命锁魂迷心三种,前两种不可能对仙君造成实质伤害,那就只剩下了...
路情留下的幻身仍在与大巫缠斗,以他的实力应付起来游刃有余,这样耽搁下去,身在法宝中的路情处境极为危险,必须迅速找出大巫的真身击杀。肖蜜再次冲了上去!
——
无尽的黑暗,像是夜幕被缝合在了眼球上,黑色与生俱来,从未窥见过光明的形态。路情静静地立在深渊之下,她习惯性地抬起头,天穹中不仅不见明月,就连那颗代表着自己象征不详的凶星也隐去了身形。
今晚的夜色好暗啊...
路情茫然四顾,直觉提醒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忽然,一个女人的啜泣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低低的似乎含着无尽的委屈。一抹亮光随即亮起,像是在戏台上拉开了幕布一般,一间装饰奢华的卧房出现在了视野中。路情顺着亮光看去,脑子却想到了别处。自己从未看过戏听过书,为何下意识将这一幕比作了戏台呢?难道是忘记了?
路情沉吟着向前迈步,脚步在临近那难得的光明时猛地停住了。
虚弱的病气难掩那女子国色天香的风姿,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躺在她身边,不哭不闹的甚是乖巧。但女子哀哀哭泣的缘由似乎正是因为这个孩子。
“娘娘您别伤心了,还是好好保养身体,今后再为陛下诞育皇子...”
“你懂什么!”女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尖利的训斥吓得宫女一个哆嗦,“为了降服这个灾星,陛下甚至请了青城派的仙师来!她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陛下怎么可能再喜欢我!”女子越说越急,身子不断地颤抖着,她盯着婴孩的目光像看怪物般惊恐:“把她抱走,快!离我远点!”
劝慰主子的宫女磨蹭着挪到床边,迟迟不敢伸手,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平静了许久的怨愤被这一幕勾动起来,化成一条令人厌恶的多足虫,它缓缓挪动着满是锯齿的虫足,游走在身体各处,没有置人于死地的锋利,却在所到之处将皮肉割开,洒下了一路淋漓的鲜血。
路情想要别开眼,但眼珠却像是被与生俱来的黑暗所控制,尽管痛苦不堪,也向往着去迎视那微不足道的光明。
场景再度变换,光线明亮得刺眼,这一次路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挪开视线了。老君阁丹房中,并排躺着两具身穿白袍的尸体,曹彦跪在他们身边,背对着路情。这一次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如同死物,听不见曹彦的哭声,只能看到他肩膀无声的抽动。
悲痛铺天盖地地袭来,不知道本意是想挣脱还是靠近,路情感觉自己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奔跑起来,越来越快!在过往沉静的生命中,她缓步慢行过,也御剑急飞过,唯独没有快跑过,“门内禁止疾行。”这是青城派的规矩,路情记得。
仿佛被急促的脚步声惊动,曹彦缓缓转过身来,他直视着路情,无可比拟的滔天恨意充斥在一双血红的冷眸中,迫使路情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大师兄,我想看看师伯...和师父...”路情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直冷漠,一如既往地表达不出任何感情,干涩得连她自己都心生厌恶。
果然,曹彦被她激怒了,积蓄已久的怨恨终于得以发泄,他恶狠狠地揪住了路情的衣领,怨毒之语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一瞬间就缠上了对方的咽喉。“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你就是个煞星!!!是你害死了师尊还有师叔!是你把青城派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路情抬眼,她看着曹彦苍白的薄唇在盛怒之下哆嗦着,无比清晰的字音从他口中吐出,露出獠牙的毒蛇一口咬上了她的颈脉,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我死了,他们可以回来吗?”路情的视线移到了脚下并排躺着的两个人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吗?”
“当然可以。”曹彦后退一步,像是在看一出滑稽的戏码,微哂着上下打量起路情来,言辞间无不是嘲讽,“你可是陆地神仙的境界啊,舍得吗?”
这次路情没有回话,她抬手在胸口上摸了摸,像是在确认那里还有没有东西存在。是太痛了吗?难以承受的疼痛不知何时转化成了空洞的失落感,就像丢失了身体最重要的部分,可心明明还在啊,那么忘记的又是什么呢?
原来忘却的滋味是这样的,想想过往的二十载岁月,自己每每被巨细靡遗的记忆折磨得痛苦不堪时,也曾憧憬过遗忘,却不想此种伤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人活至今终是不能两全。不如就像大师兄说的那样,索性还命给师伯和师尊,以半神之身反哺青城派的养育之恩。
思及此处,一柄匕首适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路情再没有半分犹豫,她出手向来霸道,连对自己也不例外。锋利的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个方向,寒芒一亮,刀尖以十足的力道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心脏!
“路情!!!”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在耳边炸裂开来,路情猝然睁眼,只见眼前的景象随着这一声惊雷般的声音缓缓沉入了黑暗。迷障一层层退去,明月重现,路情立在苍翠山巅缓缓转身,不远处一个身着绿衫的娇俏女子迈着轻盈的步子朝自己奔来,心头的悸动牵动着匕首,传来了一阵阵钻心之痛,也牵起了路情唇角满足的笑意,“甘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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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果然难缠!!”被找出真身的柘昂紧盯着肖蜜,赤手空拳握住了她刺来的剑,再一个发力狠狠甩开,“你如此卖力真当中原仙道会接纳你吗?”
“蛊惑人心在我这可没用!你还是省省吧!”肖蜜满脸肃杀之气,路情不在身边时她宛如换了一个人,出手招招狠厉。号仙令被她系在剑柄上用来辨别幻身,真身唯一有别于幻身之处就在于它有灵力而没有修为,号仙令没有修为可以吸食,自然能轻易识破。靠着这一点优势,肖蜜紧追着大巫不放,意图逼迫他交出路情。
眨眼间又是数十招的交锋,肖蜜面对大巫劈头抓来的鬼爪不闪不避,像是早就在等这个机会。在她修为不济之时就敢手握寂灭针,此等无所畏惧的勇气不在修为的高低,而是自肖然那里传承来的勇气,更是与素未谋面的父母一脉相承的抗争之力。
“路情在哪?!”肖蜜弃剑用掌,双掌在她的强力催逼之下鲜血爆出,说时迟那时快,她身体猛然前探,一把抓住了大巫作势收回的手臂,“啊————”一声惨叫毫无预兆地响起,吓得正在战斗的正邪双方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