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珠儿看着裴信匆匆离去的背影,死咬着嘴唇,不愿哭出来,叫丫鬟小厮们看了去。
因陆珠儿不愿怕耽误雪樱和春菱,她嫁来裴国公府并没有陪嫁丫鬟,因此新婚第二日,陆珠儿就愣愣地坐在房中,一肚子的委屈,却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寻不到。
这一晚,裴信依旧是一回房便倒头就睡,仿佛躺在他身边的是空气。
这两日对陆珠儿来说如吞了针一般难熬,好容易到了第三日归宁,裴信总算没有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
“夫君,回门礼你准备好了吗?”出门前,陆珠儿小心问道。
“你没准备吗?”裴信反问。
陆珠儿失望地摇摇头。
“这是库房的钥匙,你赶紧去挑几样。”裴信说着,将钥匙丢给陆珠儿,一副与他无关的架势。
这一耽搁,两人到陆府已是未时了,陆珠儿进门,瞧母亲和哥哥嫂嫂都坐在饭桌前,桌上的菜肴摆得整整齐齐,可早已没了热气,显是等了许久了。
“母亲,哥哥嫂嫂,我前几日不慎扭伤了脚踝,这才耽搁了,叫你们久等了。”陆珠儿挤出一个笑来,对家人解释道。
“好好的,怎会扭伤了?上药了吗?”老太太急忙要起身来查看伤势。
“母亲,我无妨的,不过一点小伤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又吩咐厨房,将菜肴端下去热一热。
裴信与老太太及陆铮寒暄了几句,便无话了,饭桌上一时沉默。
午膳后,裴信借口有事先行离开了,陆珠儿倒是松了口气。她又太多话要说,裴信在她反而拘谨。
这房中私事,不好与二哥哥说,又怕母亲操心,陆珠儿于是拉着嫂子侯氏大吐苦水。
“什么?!他没碰你?!”侯氏听了瞠目结舌。
如花似玉的女子躺在一个男子身边,且又是娶过妻经过人事的,怎会不为所动?侯氏也呆了。
“嫂嫂,你说,我该怎么办?”一回自个儿家,陆珠儿也不怕丢人了,那眼泪跟不值钱似的直往下掉。
“莫急,莫急……怕不是裴世子是个内敛的,得你主动些?”侯氏猜测道。
“那我该如何主动呢?”
侯氏附在陆珠儿耳边交待了几句,陆珠儿朱唇微张,“这,这能成吗?”
“总归得试试,早些给裴国公府诞下一名小世子,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陆珠儿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这夜回到国公府,陆珠儿特地坐在镜前打扮了一番,挑选了一件粉色抹胸纱裙,自觉已足够动人了,才端了两杯酒放在桌上。
深夜,裴信回来了。
陆珠儿挥退了丫鬟,殷勤地上前,亲自替裴信更衣。
“夫君,今夜月色怡人,不如我们对酌几杯,如何?”
裴信沉默了几息,总算没有开口拒绝。
陆珠儿雀跃不已,她拉着裴信在桌前坐下,将那杯酒递给他,“夫君,还记得我予你的第一封信么?”
裴信点头:“花自飘零水自流。”
陆珠儿喜笑颜开:“正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自在月华楼第一眼见到夫君起,我就对夫君一见倾心,如今能够如愿嫁于夫君,常伴夫君左右,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裴信闻言,举起酒杯笑了笑,“也是我之幸事。”
随后他在陆珠儿的注视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多时,裴信只觉腹中滚烫,下身有异样感觉,一时脸色大变,他惊怒起身,一只手死死抓着陆珠儿的手腕。
“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陆珠儿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解释道,“夫君莫怕,只是补身子的鹿茸酒罢了。”
“你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我!”裴信英俊的面庞因愤怒变得扭曲。
陆珠儿又怕又痛,哭着道:“我只是想与夫君亲近一些……”
裴信一把将陆珠儿拉起来,将人扔到床榻中,随后俯身上去:“你就这般急不可耐?好,本世子成全你!”
陆珠儿身上的纱裙被裴信几下撕得粉碎,陆珠儿害怕得紧,双手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胸脯。
“这会儿知道怕了?”裴信冷笑。
“求夫君怜惜……”就在陆珠儿闭了眸,为即将要承受的狂风暴雨做好准备时,裴信停下了动作。
陆珠儿睁开眼,见裴信已起身整理好衣衫。
“今夜之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从今夜起,我睡书房,你不必跟来了。”
陆珠儿用薄被遮着完好无缺的身子,看着裴信决绝离开的背影,无声流泪……
自裴信搬至书房住后,他一步都未曾踏足两人的婚房,陆珠儿本以为裴信只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自然而然就会回来了。
可她想错了,一连半月,陆珠儿白日里连裴信的人影都看不见,夜夜独守空房。
雪上加霜的是,府中的风言风语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听说世子夫妇二人不合,成亲没几日就分了房,老夫人当场就召了陆珠儿去。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些难道出阁前都没人教过你吗?哪有刚成亲就将夫君赶出去住的道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国公府娶了个母夜叉进来!”老夫人声色俱厉,“砰”一下将手中的茶盏朝跪着的陆珠儿跟前狠狠砸了过去。
陆珠儿被瓷器破碎的骇人声音吓得浑身一颤,那碎片在她跟前飞散开来,险些划到她的脸!
可她哪敢分辨一句?若是被老夫人知道裴信是因为她偷偷灌了鹿茸酒才与她置气分房,那等着她的就不是让她生生跪一个时辰这么小的惩罚了。
陆珠儿只得将委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扭伤的脚踝本就未完全痊愈,加之跪得通红的膝盖,她几乎是被丫鬟们搀着回房的。
陆珠儿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又狠狠哭了一场。
想她自小被两个哥哥捧在掌心宠着,即便她犯了错,也从来都是撒个娇哭个鼻子就轻轻揭过了,有时她不肯落面子,还得等着哥哥们反过来哄她呢,何时受过这般冷落?
偏偏自己的亲夫君,却对她如此狠心!
这时候她又有些懊悔,早知裴信会发这么大的火,自己就不该听嫂嫂的,给他灌什么鹿茸酒,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罢了,这日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才嫁进来几日?就成了夫君不疼、婆母不爱的弃妇,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自己要与裴信和好才行。
不就是拉下脸赔不是吗?她做得到。
这日戌时,从小到大未踏足庖厨一步的陆珠儿破天荒地亲自到后厨,在煮饭婆子的指导下,亲手熬了一盅保元汤。
就在汤熬好时,陆珠儿一个心急,五个手指头瞬间被烫出了
血泡,那煮饭婆子吓个半死,连忙让少夫人去冲冷水,可陆珠儿生怕再耽搁下去裴信要睡了,遂强忍着痛,擦干眼泪,亲手端着保元汤到裴信的书房前。
陆珠儿小心翼翼地叩几下房门,朱唇轻启,“夫君,是我……你在里头吗?”
没有回应。
奇怪,里头明明点着烛火。陆珠儿将耳朵附在门上细听,似乎听到里头有男子声音,且还不止一个。
陆珠儿的好奇心催使她轻轻推开了房门,房门撑开着一条细细的门缝,陆珠儿尚未看见什么,便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
似是蜂蜜的味道。
她打眼去看,先是瞧见一张黄花梨木长桌的一角,只见桌角的砚台还好好地放在那儿,但砚台旁的几本书册却凌乱不堪。
陆珠儿的视线逐渐往右移动,那张黄花梨木桌上变得空无一物,似是被什么人全全抹掉了。
再往右……陆珠儿猛地睁大眼睛!
一张似男又似女的妖娆面孔径直闯入她的视线,披散着的乌黑长发下是若隐若现的雪白脊背,为了撑住不被身后的力道冲散,两只细白的胳膊死死地抓着桌角……
那雪白脊背的尽头,是一个上半身衣衫完整的男子,男子正闭着眼眸,呼吸粗重……
而那站着的男子,恰恰就是陆珠儿新婚不久的夫君——裴信。
陆珠儿看着这诡异惊人的一幕,瞬身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竖起来了!手中的瓷盅因她控制不住的手抖而摔落在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道尖利的声响。
书房内忘乎所以的二人骤然停了下来。
裴信冷声问:“谁在外头?”
陆珠儿哪敢应声?不顾手和脚上的伤传来的剧痛,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跑了。
陆珠儿逃回房内,一时心跳如雷,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的脑中是挥之不去的两个男子欢好的画面,裴信他……他竟然好男色!
怪不得,怪不得他前任妻子嫁入国公府一年便郁郁而终,怪不得他只见了自己寥寥几面就上门求娶,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可笑她陆珠儿对他一往情深,到头来,裴信娶她,不过是为了要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