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绛珠又点点头。
  “我虽不通岐黄之术,却擅驱邪镇魂,殿下此刻定是被邪祟上身,我去看看。”谢廷玉一脸笃定,抬步就要往里走。
  ……欸?
  绛珠张开双臂拦住去路,面上涨得通红,急道:“男帏不涉外臣,大人身为女子,怎可入内?不如等王医师来再做商议。”
  “我不会看见你家殿下的安寝姿容。你只需要把他的手给我就好。”
  ……啊?
  手什么的好像确实听起来比直接看到睡颜要得体得多……不对,那也不行!
  绛珠眼睁睁地看着谢廷玉先是拨开最外面的一层珠帘,然后是一层又一层的帷幔,直至最后一层。
  帷幔薄如蝉翼却密不透光,虽仅是一层,并不能瞧见里头的情形。
  好巧不巧,姬怜的一只手就垂落帐外。
  因身体的主人体内燥热难耐,那只手的骨节处都泛着不正常的绯色,指骨紧绷,指节颤抖。
  “殿下,你身体不舒服吗?”谢廷玉低声问。
  “热……我好热……不……”帐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呢喃。
  “我有法子能让殿下好受些。”谢廷玉刻意一顿,
  带有一丝蛊惑地问:“殿下,你需要吗?”
  帐内无应答,但是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能让谢廷玉感受到里头人的煎熬。
  绛珠屏住呼吸,万分震惊地看着谢廷玉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姬怜的手。两相交叠,两人的脉搏紧紧相贴。
  绛珠瞳孔骤缩。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见殿下主动地张开五指,与谢大人的手五指扣紧,像溺水时抓住浮木那般死死不肯松开。
  绛珠强制敛住心神,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吃惊得节节后退。
  谢廷玉的手很冰凉。
  姬怜在混沌中只觉抓住了一泓清泉,如薄雪消融,继而化作潺潺溪流,顺着脉搏缓缓流淌。虽然只是掌心相贴,那凉意却似蜘蛛网般蔓延开来,全身的燥热抚平三四分。
  他无意识地发出满足的喟叹,想将那只手贴得更紧…更紧…
  帐内逐步趋于无声。
  待姬怜转醒,已至黄昏。他从帐内坐起,将帷幔撩开,只见唯有绛珠候在一旁。
  他坐在梳妆台前,绛珠拿起一柄玉梳,为其篦发。
  玉梳滑过绸缎般的长发,一梳到底。
  绛珠问:“殿下今日下午睡得可好?”
  姬怜慵懒托腮:“倒是难得清凉。今日比昨日舒坦许多。”
  绛珠看着铜镜里殿下眼尾还未退消的薄红,开始思考,他到底是要说出下午的事,还是不说好呢?
  作者有话说:
  ----------------------
  我觉得还是不要说比较好,哈哈哈哈哈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么么么哒
  第9章
  皇帝的动作很快,第二日早晨便有内使将紫色道袍送至长好院。道袍前襟绣着瑞鹤图,袖口上用金线勾边压实,以及有配套的攒珠玉带、莲花冠。甚至是还附有鱼符一枚,可验对出入禁闱。
  在其他女郎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在皇帝面前露一手,如何在大儒面前如何以清谈博取名声,如何在桓、王将军面前展现骑射技艺时,谢廷玉已凭借着上清观座下徒的身份正式被封为小小七品芝麻官祈禳使。
  担任此官,既无实权,亦无优渥俸禄。
  但由于得为一些荒废的宫殿祈福镇魂,做一场小法事,需连着半个月早起点卯进宫,直到酉时宫门落锁前方得退值,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向品阶比她大很多的官员行大礼。
  谢廷玉只能很遗憾地把她去演武场上操练骑射的计划推迟小半个月。
  侧门处早已有宫人等待就绪,见谢廷玉从马车上下来,便领着人在宫里溜达一圈,好让谢廷玉认认路,不至于走丢。
  宫人一道走,一道为其介绍。其中道路迂折,两人拐了几道回廊,宫人还隐隐担心谢廷玉跟不上,侧头一看,发现此人走得比她还快,一脸熟稔。
  她心下暗自称奇,她自小生长在宫中,这路也是走了数十遍才记清,这位谢二娘子怎的一遍之后就如此轻车熟路?
  这就好像……好像之前在宫里待过似的。
  正想着,原本往左转的脚硬生生地往右边踏去,谢廷玉一把拉住宫人,手往左边一指,“你走错了。”
  宫人汗颜,“道长恕罪。”
  两人重新来到一扇朱红老旧的门前,匾额上写着春和堂。
  已有数个宫人等在那里。她们手持桃木笔、朱砂、砚台、黄裱纸,几束柳枝,以及用来装清晨露水的青瓷碗。
  谢廷玉将门推开,一脚踏进去,深感不对,扭头一看,发现那些宫人们皆都侯在门外,目光躲闪。
  “就我一个人进去吗?”
  领路的宫人甲一脸讪笑,“是的,就您一人进去。”
  “这里实在是……”宫人乙凑过来,小声道:“死的太惨了。”
  谢廷玉“哦?”一声,跨进去的脚又伸回来。
  于此,便形成了以谢廷玉为圆中心,几个宫人围成半圆的局面。
  宫人丙:“道长有所不知,这宫殿原本住着一位及其受宠的良人。”
  她口中的良人指的是后宫位份。
  “这位良人,原本是被进献入宫的倡优,容貌昳丽,善舞善歌,一度宠冠后宫,可谓是风头无量。但是不知怎的,惹怒了先帝,被下令活生生剖心而死,尸-体在正殿里挂了足足七日才给下葬。”
  “而且死的那日,也穿的红衣。宫人声音更低了,几乎是在耳语,“都说这位良人死时,匕首插-在心胸口,心脏被挖,含恨而亡。这……这谁敢进?”
  宫人丁补充道:“当时流的血浆满地都是,来擦地的宫侍都忙活了四天,如今缝里还仍留有暗红痕迹。”
  谢廷玉一拍胸脯,“有我这么一个得道高人坐镇,你们怕什么?快随我一道进去。”
  宫人们齐刷刷摇头,都是一脸苦相,“谢道长有所不知,以往来做这事的道士都是四五个一起的,如今就剩您一个。我们都是昨夜睡觉前被总管临时点名前来的,小人几个八字弱,还是在外头给您把风稳妥。”
  听到这几个都这么说,谢廷玉也不再强求。
  她走进去一看,四处荒芜,杂草丛生,缝隙里钻出暗绿色的苔藓。
  殿内昏暗无比,正中间的地砖上有一大块深褐色的痕迹,抬头一看,一条麻绳正直直地垂于谢廷玉的正上方,无风却来回飘荡。房梁的角落,倾斜倒塌的家具处已经是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
  谢廷玉拿起桃木笔蘸上朱砂,在黄裱纸刷刷画上几笔,这还是她昨夜临时抱佛脚所学的。本来今早还在思考如何狡辩她画的鬼画符和别的道士不一样,这群宫人不进来倒是方便了她。
  随后,她将这些符纸贴在殿门和窗棂上。又将柳枝沾上露水,一一洒在地面青砖上。
  几个宫人悄悄拉开一条门缝,看着谢廷玉拿柳枝的背影,小声嘀咕,“谢道长脾气真是好,我们方才都如此说话,她都不生气。”
  “谢贵君与谢道长是兄妹,谢贵君温润如玉,从不苛待下人,那谢道长自然也是仁厚心善的。”
  谢廷玉从殿内出来后,又与宫人们一道前往下个宫殿,一个上午下来,拢共才堪堪过了五个宫殿。
  正午时分,有蓬莱殿的人来请谢廷玉去殿中和谢鹤澜共用午膳。
  下午,谢廷玉照常去婆娑阁驱邪。
  谢廷玉步入殿内时,内室里依旧是帷幔重重。
  她并未出声,只是将符纸贴在屏风,香炉等家具上,再如法炮制般用柳枝为殿内四角洒水净秽。
  将走欲走时,谢廷玉眼角一瞥,捕捉到小案上的双陆棋盘,下意识便坐下,自娱自乐起来。
  一层一层帷幔撩起,姬怜从里走出。如瀑布一般的长发只是用一根白玉流苏簪子挽起,外披一件月牙色的宽袖袍。
  姬怜见谢廷玉仍在,张口便是想赶人,定睛一看发现她在玩双陆棋,要说出的话立即往下咽。
  这棋盘昨夜才被他取出排遣寂寞,如今病中休养,没有比一局棋更能解闷的消遣。
  谢廷玉抬头,两枚骰子在她指尖来回翻转腾跃,“殿下,来一局?”
  姬怜轻瞥谢廷玉的手指间动作,“你这手看起来倒是很好用。”
  谢廷玉颔首,“我的手确实很好用。右手,左手都很好用。”
  绛珠别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听清。
  双陆棋,讲究的是运气与谋略,上至皇亲国戚、世家贵族,下至市井百姓,都很流行。
  双方各执十五枚棋子,通过掷骰决定行棋步数。棋子需按固定路线绕行棋盘一周,抢先将全部棋子移出棋盘或迫使对方棋子无法移动即为胜利。若棋子被对方打马,需返回起点重新出发。
  姬怜是见过谢廷玉莲心穿鱼那一环的,知晓若是此刻比投壶,他应是没什么胜算,但若是双陆棋,他可是儿时曾受到过名手点拨指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