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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廷玉刚踏入军机堂,便听见怒斥之声:“北秦当真无耻!竟借口帝卿在我大周境内失踪,污我朝纵容贼人、无心联姻,借此发兵!还扬言要踏平山河擒拿真凶。呵,好个‘师出有名’!”
  “我们此处可从未收到什么帝卿消失不见的消息啊!北秦当真是可耻!哎?谢二,你来了!”
  余下众人皆转身行礼,“谢大人!”
  莫名被点到的谢廷玉一阵心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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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抱抱][抱抱]
  第120章
  一架车辕上插着谢氏旗帜的马车安静地伫立在司戎府前的一棵槐树下。
  车内,小案上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姬怜的侧颜。
  自谢廷玉踏入司戎府议事,他便一直静候于此。
  他手执一卷《搜神记》,指腹轻抚书页,正读到“鬼书生夜访名士”一章,忽闻车外传来一阵人语脚步声。轻掀车帘一角,看见最先出来的便是谢廷玉,她身旁簇拥着王兰之、崔元瑛等一众武将,众人皆脸色沉重。
  从戌时进去,如今直至子时才出来,想来是很要紧的事。
  车门“咻”地被拉开,姬怜抬眸,下一刻便伸手握住她,将暖炉轻轻塞入她掌心,连同她的手一并拢住,“你的手这样凉。”
  姬怜为她拢紧外袍,又拂去她肩上的水珠,问:“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谢廷玉低低应了一声,语气凝重,三言两语道出:“北秦突然发难,派五千精骑强渡汉水,襄阳已失守,守城将士尽数被俘。”
  姬怜一怔:“怎会如此突然?她们可有由头?”
  谢廷玉抬眼看向他,啊了一声,语气微妙:“你当真要听?”
  “若是什么军机要事,那我不听也罢。”
  姬怜伸手环住她的腰,将脸颊轻贴在她肩头,故作不在意地低语,“我如今终日在你院中,见的不是大司徒,谢伯父,便是府中那位韦管事,外人一个也见不着。你若说与我听,也不必担心泄露什么紧要机密。”
  鼻尖蹭蹭她的脸颊,“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你不告诉我也是行的。”
  谢廷玉道:“北秦声称,大周帝卿在和亲途中被贼人劫走,下落不明。可汗震怒,疑我朝包庇,故而发兵南下,扬言即便翻遍我大周疆土,也要寻回帝卿。”
  她拢住姬怜急剧变冷的手,望着他霎时苍白的脸,又低声重复,“这便是她们出兵的缘由。”
  漂亮的狐狸眼中顿时盈满水光,原本上扬的眼尾无力垂下,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顿显。
  姬怜嗫嚅道:“……所以,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是吗?你们会不会、会不会……”
  谢廷玉接着他的话说:“把你交出去?”
  姬怜握紧她的手:“……不可以把我交出去。再说了,你难道就舍得吗?”
  “怜怜,你就这么确定吗?”
  泪眼朦胧中,就见谢廷玉扳起一张冷脸,一字一顿道,“若是我让金吾卫冲进长好院,把你关押起来,重新画上新郎妆,穿上喜服,最后硬生生塞进辇车中呢?你又待如何?”
  每说一个字,谢廷玉就觉得眼前人的手便冷下一分,明明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但强撑着不肯落下一滴泪。
  姬怜脸上神色僵住,看似已经被她的话给完全震慑住了。
  谢廷玉轻声道:“那这样子的我是不是坏透了?”
  姬怜肩背一松,哑声道:“超坏的。讨厌,不许拿这种事吓我。”
  谢廷玉伸指拭去姬怜眼尾那滴泪,“这件事与你没关系的。她们要出兵,自然是要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万千世界,总能寻到的,只不过恰好拿你作筏罢了。”
  “怜怜,你不舍得离开我,我也不舍得送你走的。”
  姬怜忽地松开谢廷玉的手,背过身去拭去脸上的泪,愤愤道:“你既然不舍得,何以说这些混账话。”
  “看你哭,就想逗逗你。”那人在背后戳戳他,“我那日抢你出来时,既假装说鲜卑语,又在山林里绕了好几圈,她们甚至都无法追上来。只要没人敢闯进这长好院,谁也不会知道你藏在哪儿。”
  一双手轻柔地圈住他的窄腰,“好不容易抢回来的美郎君,怎可拱手让人。”
  姬怜一颗心被谢廷玉带得七上八下。他默默无言,只是不断擦拭脸上的泪痕。
  回到长好院后,他又嘱人打来热水,拿热巾敷在眼上。待眼眶不再肿胀,这才与谢廷玉并肩卧榻。翻身面向她,十指相扣,问:“我见你们今夜商谈了如此久,那你是不是又要出征了?”
  谢廷玉低语回应:“嗯。这一场战,不得不打。不过还是得要陛下下旨才行。”话锋一转,她翻身面对他,指腹抚过他的面颊,“你身上的蛊虫若要想根除,还需北秦境内的雪髓冰莲。即便北秦不来犯,我也要寻个由头去取。如今她们来得正好,正合我意。”
  姬怜无声颔首,钻入她怀中,二人相拥入眠。
  翌日,华盖殿中。
  狻猊香炉吐出袅袅白烟,凤阁诸卿与各部高官皆跪坐于流苏垫上,殿内一片肃穆。
  姬洵端坐御座,目光却难掩紧张地扫过台下众臣,里间只有谢大司徒因感染风寒而缺席。
  自清晨凤阁呈上紧急军报起,她连膳房送来最爱的蒸蛋羹都未曾动过几口。
  虽继位以来,得谢大司徒日日入宫悉心教导,可当真面临此等危急军情,她仍觉心头无主,如坠雾中,一时竟一筹莫展。
  姬洵忍不住频频偷眼去瞥谢廷玉,却见她始终端坐席上,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风波不过寻常议事。
  “陛下。”
  姬洵抬眸望去,认出说话之人是凤阁薛掌事,这段时日谢太傅临朝时曾特意带她认过。
  薛掌事道:“帝卿出嫁后,一直未有消息传回建康,臣等原以为帝卿已平安抵达北秦,孰料竟被贼人劫掠。”
  姬洵闻言,不由又瞥向正垂眸饮茶的谢廷玉。
  “北秦既如此重视联姻,臣以为,不妨退一步,从宗室中择一位蕙质兰心的郎君,重立为帝卿,以续姻亲之好。”
  旁侧另有大臣附议,“臣附议。陛下,眼下大周军备未整,若能以联姻化解干戈,换得北秦归还襄阳,方为上策。”
  此言一出,数位凤阁内的高卿皆颔首,纷纷出声表示赞同。
  桓斩月嗤之以鼻,“我说你们这些文官,胆子怕是比小拇指的指甲盖还小!你们怎会觉得,再送个帝卿去和亲,就能让北秦这头饿狼吐出襄阳城?二位莫非还没睡醒?”
  王兰之随即附言:“桓将军说的没错。北秦此次来势汹汹,所谓寻回帝卿不过是个借口。即便帝卿真到了北秦,以他的性子,面对北秦入侵岂会顺从?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王统领。”
  一位文官插话,“当年我大周虽险胜鲜卑,可那一仗几乎打光了您王氏一半的兵力,说是全军覆灭也不为过。但那只是对阵鲜卑!如今鲜卑已吞并女真诸部,建
  立北秦,国力鼎盛,兵锋正锐……我们、我们如何抵挡得住啊!”
  “那你觉得该如何?”
  那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谢廷玉正平静地看着她,“依你之见,面对北秦入侵,我大周当如何应对?”
  “自、自然是派遣使者,与北秦新可汗和谈。若他们要王夫,便依薛掌事所言,另择一位郎君送去便是……”
  “若那位可汗看中了你的结发夫郎呢?”
  “什么?”那位文官一怔,随即面红耳赤,“谢大人!此乃朝堂,你岂可出此荒唐之言!”
  谢廷玉倏然起身,指尖逐一点过那些主张和亲之臣:“若北秦要的不是帝卿,而是诸位的夫君、爱子、幼弟。不知诸位可还能这般心安理得,点头称是?”
  薛掌事强压怒意:“谢大人,国事当前,你何必危言耸听?臣等所言有何错处?此战若起,非一两年不能止息!大周历经清君侧之乱,南方灾害频仍,司农署钱粮吃紧,这仗要如何打下去?”
  “薛掌事未战先怯,倒是令人刮目。”谢廷玉冷笑,“不过是一群化外夷人,何惧之有?方才竟有人妄言十二年前北伐仅是‘险胜’,真的是一大谬论!”
  谢廷玉自怀中取出一卷帛书手令,其边缘绣着的特制徽章很是醒目。
  殿中几位历经三朝的老臣顿时呼吸一窒。她们一眼便认出,那是炀帝御笔亲批的手令。
  谢廷玉手举着这手令,朗声道:“想必已有人认出。没错,这是当年北伐之前,炀帝私下里曾发布的一份手令。若是有人不信,可以过来辨别字迹,及其印章。”
  见无人起身,谢廷玉转身而动。
  王兰之怔怔地看着谢廷玉朝自己走来,将那份手令轻放于案上,“王统领,不如由你亲自展开一读。”
  “……好。”
  王兰之缓缓展开帛书,一字一句读出声来:“此次北伐之战,甚是紧要,切勿败给鲜卑。但朕时感惶恐……琅琊王氏实力过于雄厚,故朕有此一托。命袁照蕴、姬杳你们二人伺机行动,于大战稳操胜券之际,将王氏军尽数剿灭,切莫令人看出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