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睡着怎么哭了？做噩梦了？”
陆元宝一怔，睁着黑亮的眼睛呆了呆，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的点了点头，“嗯，做噩梦了。”
楚月不确定的重复询问，“真的只是做噩梦了？身上没有不舒服 ？”
“嗯。”
陆元宝点头，小脸认真，不像是在说谎。
楚月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做噩梦是很正常的事情，再睡一觉就能好了。
楚月拿了毛巾，擦了擦陆元宝额头上的冷汗，又擦了擦他身上的虚汗，弄得清清爽爽后，关灯上床抱住他。
“只是噩梦而已，不用怕，哪怕有鬼我也帮你打回去。”
陆元宝没有再出声，而是低着头往楚月的怀里钻了钻，依偎地更紧了一些。
漆黑的夜里，有了楚月的存在后，陆元宝一直很平静，完全没有噩梦惊醒之后的恐慌。
但是楚月知道陆元宝很长时间里并没有睡着，就只是静静的靠在她怀里。
小小的孩子，在心里藏着一个很深很深的秘密。
楚月没有逼着陆元宝一定要说出来，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许久许久之后。
陆元宝抓着楚月的衣服，突然很轻很轻的出声。
“妈妈……妈妈说……我有个妹妹……我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她……她不见了。”
陆元宝的亲生母亲，在农村那种环境之下，没有任何依仗，又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
她不可能只怀孕了一次。
曾经有一个未能生下来的女孩子，在妈妈的肚子里，妈妈拉着陆元宝的手放在凸起的肚子上， 说那是他的妹妹。
有了妹妹之后，陆元宝就是哥哥了，哥哥要照顾妹妹。
亲生母亲说的那些话，陆元宝全都记得，不知道在哪一天，妈妈凸起的肚子不见了，妹妹也不见了……
自那之后，亲生母亲再也没有提起过妹妹，也不让陆元宝提起。
今天见到了汪春玲的孩子，瞧见了一个小小的婴儿，还是个女孩子，让陆元宝想起了幼年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曾经有过一个妹妹，但是后来不见了。
成了他模糊记忆中的噩梦。
陆元宝一说完，马上低头藏得更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楚月一听这个话，已经在脑海里拼凑出了大概，也感受到了陆元宝的抗拒和恐慌。
她摸摸陆元宝的后背，柔声说，“元宝，那些都过去了，只是一场梦而已。”
……
第二日。
天刚亮，李金花的哀嚎声响彻在大院里。
“我的鸡！我的鸡！不见了！杀天刀的，哪个王八羔子偷了我的鸡！那可是我留着下鸡蛋的老母鸡！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的？要是被我知道哪个人偷了我的鸡，看我不揪光你的头发！让你当无毛鸡！”
李金花喊得又大声又难听，各种脏话满天飞，并对着周围人指指点点，想把小腿的罪名往她们身上按。
第59章 又老又柴，没几两肉
一大清早的，嫂子们一听到声音就出来看热闹，一点也不怕冷，有些手里还端着饭碗，一边喝红薯粥一边看。
毕竟这是大院万人嫌李金花的热闹，千载难逢，必须要看。
“李婆子家的老母鸡真的丢了？还是溜出去串门，祸害别人家去了？”
“丢了！是真的丢了！我听李婆子闹了一早上了，周围几家都被她敲了门，冲进去就是一通找，都这样也没找到。”
“真是老天爷又开眼了！就她家那两只老母鸡一直四处拉屎，把大院里弄得脏兮兮的，我早就觉得烦了！不见了更好。”
嫂子们不仅没有因为李金花丢了东西担心，反而还乐呵呵的。
如此一来，李金花不仅生气，更是脸上无光，随便指着一个嫂子就乱指控。
“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偷了我的老母鸡！我前几天听你说准备过年杀鸡，一定是你偷了我的鸡！”
“李金花，你少含血喷人。就你家的那两只老母鸡，跟你一样又老又柴，身上肉都没有几两，我才看不上！就你还一直当成宝贝。”
“不可能！我的鸡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一定是你们当中有人偷了！”李金花吊着眼睛，凶狠泼辣，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那就是你！”
她的手指，指向了人群中的夏晓兰。
“夏晓兰，就是你！昨天我的鸡只不过是去你家吃了几片菜叶子而已，你就跟我吵架，看我一个老婆子不顺眼，看我的鸡不顺眼！一定是你偷了我的鸡！还给我！把我的鸡还给我！”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李金花抓着夏晓兰死死不肯放手，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夏晓兰都快疯了，被污蔑偷东西，又被抓着给赔偿，算是个什么事情啊。
一旁嫂子看不下去，一把将夏晓兰拉了回来。
“李金花，你看晓兰好欺负就想赖上她！我们大院谁不知道夏晓兰怕鸡 ，平时看到你家的鸡她都要绕道走，她怎么可能会偷了你家的鸡。”
“我看你就是自作自受！成天不管鸡，让你家的鸡到处乱走，现在好了，老母鸡没了吧？我看你就是活该！”
“李金花你别闹了，汪春玲还在坐月子，你这么闹还让不让她睡觉了？你儿媳妇坐月子，也不见你杀一只老母鸡给她补身体，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通通指责李金花，唯有李金花的脸皮是铜墙铁壁，丝毫不知道悔改。
“坐月子怎么了？还要我把她当成祖宗伺候？她不过就是生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个赔钱货，哪里有我的鸡重要！我的鸡……我的鸡啊……要是找不到我的鸡，你们谁也别想安生。”
“切。”
嫂子们发出讥讽冷笑，懒得再跟李金花攀扯，一个个转身回屋，就留李金花一个人哭爹喊娘，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我的鸡啊……我的鸡啊……把我的鸡还给我……”
……
另外一边，楚月早早的听到了动静，但是她对看热闹毫无兴趣。
她换了一身旧衣服，背上一个从陈凤英那里借来的竹背篓，背篓里放着镰刀和小锄头，把一头乌黑的长发绑了一个利落的丸子头 ，再戴上一顶三角斗笠帽子。
“元宝，好了吗？”
陆元宝正蹲在地上系鞋带。
今天楚月又给了他一双新鞋子，说是这个鞋子下面有钉子，更适合走山路。
他看不出来什么钉子不钉子的，只是在鞋底瞧见一排圆形的小凸起，鞋子特别的漂亮，就是必须绑鞋带，跟陆元宝之前穿过的布鞋不一样。
楚月给陆元宝示范了一次，陆元宝看着立马学会了。
就是他手指小，还不是很灵活 ，绑鞋带的速度有一点慢。
“……好了好了，我好了！”
陆元宝绑紧了鞋带，穿着新鞋子在原地跳了跳，眼神恋恋不舍的从鞋子转到楚月身上。
他拎上一个小篮子，快步跟了上去。
楚月在前头等着他，两人一同出门。
路上遇见了个邻居嫂子，“哟，陆团长媳妇儿啊，这是要出门？”
“嗯，出门去山上看看，找一点山货回来。”楚月笑着打招呼。
“感情好啊，过阵子我也想去，到时候你喊我一起，我们一起上山。”嫂子热情说道，不忘叮嘱，“你还带这么小孩子啊，在山上一定要小心。”
“谢谢嫂子提醒，我们先走了。”
楚月带着陆元宝，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走出了大院。
门口站岗的哨兵看着楚月白皙俏丽又陌生的脸庞，在他们走远之后小声说，“这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嘘！别盯着看！你最近第一天来当值，还不知道吧，那是陆团长的新媳妇！陆团长前几天从新兵营特意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她媳妇呢。”
哨兵一脸的震惊，这……这比传说中的还好看啊！
楚月在昨天跟郑月娥打听了上山的路，他们走出大院后没多久，走进了山林子里面，然后沿着满是落叶的山路上山。
半山腰的位置，经常有人来挖山货，坑坑洼洼的能看到不少痕迹。
她们要是想找到好东西，必须一路往上，山路崎岖陡峭，又堆着落叶打滑，山路实在不好走。
楚月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脚步，越到了高的地方，路边树枝荆棘更多，她手里拿着镰刀，时不时要清理一下，以便让身后的陆元宝走得更轻松。
就这么走了一段时间，越来越靠近山顶了。
楚月双手叉腰，回头看向陆元宝。
陆元宝走了一路，硬是没喊一声累，没喊一声辛苦，没缠着楚月要帮忙。
倔强的小狼崽子硬生生咬着牙，一步一步，靠着他自己的力量上山，走得满脸涨红了，喘息粗气依旧紧紧跟上了楚月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