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在心里自问，如果此刻在楚月位置上的人是他，他能稳稳站着不闪躲吗？
这就好像是在前线守阵地的时候，当敌人的子弹射过来的时候，他能一动不动吗？
韩石心里没有准确的答案，但是他看着楚月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之前一样的怀疑，无论楚月到底有没有能力给母牛接生，就因楚月这勇气，他也愿意相信楚月一次。
“别说话了！都别说话了！”韩石对着村民们高喊一声，他毕竟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又是全村唯一一个念过书的人，相当有威严，哪怕是辈分比他大的人，都给面子愿意听他的，他继续喊道，“我跟宋大姐一样相信楚同志，让她来！ 谁都不准怀疑！谁也不准打扰她！让她上！”
此时此刻，楚月不上，他们还能找到第二个人上吗？
任何一人都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有了韩石这些话，村民们纷纷安静了下来，哪怕心里不服气，也不敢再嚷嚷了。
楚月的耳根子总算是可以清净了，她集中注意力在手上。
先前，她不断把小牛犊子的脑袋重新推回母牛的肚子里，产道里面相对而言比较大，渐渐地有了一道缝隙。
她沿着缝隙把手继续伸进去，摸到的已经不再是母牛的产道，而是母牛的子宫 ，不停寻找着。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楚月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贴在牛屁股上，母牛的产道大大敞开着，有一股股臭气排出来。
这实在……不是一件人干的事情。
臭死了！
楚月一面忍受臭味，一面伸手不停摸索，沿着小牛犊子的脑袋往下，然后是脖子。
继续往下就是前蹄……
第107章 他都……喜欢
摸到了！
楚月眸色一亮，稍稍有了欣喜。
一只，两只……
楚月摸到了小牛犊子的两只前蹄，然后把前蹄放在了小牛犊子的脑袋下面，摆成了一个可以顺利生产的姿势。
这些准备工作，如果换到人类身上，有个更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摆正胎位 ”。
只有胎位正了之后，生产才会顺利。
楚月一手拉着小牛犊子的脑袋 ，一手抓着小牛犊子的前蹄，将先推回去的小牛犊子再一次拉出来。
只不过刚刚前进了一段距离，产道又被堵住了，一动都动弹不得。
原本一个脑袋都出不来，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两只前蹄，难度是可想而知。
楚月在这个时候，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
一边是飘雪的天气，一边是她的满身大汗。
她现在连擦汗都不方便，仰头喊道，“给我绳子！生产绳给我！”
众人听了之后，又是一阵不可思议。
先前是木架，现在是生产绳，这两样都是母牛生产时候必须要准备的东西，只有经验老道的老兽医才懂得这些。
楚月之前说木架子不值得惊奇，因为木架就放在院子中间位置，一眼就能看到。
但是生产绳不一样，一般人用常理思考，根本想不到母牛生产竟然还要用绳子，更想不到绳子的用处。
“……绳子！我拿绳子！”
有个村民在怔愣出神之后，才反应过来，马上跑着去拿绳子了。
楚月很快拿到了生产绳，绳子塞进了母牛产道里，然后绕过小牛犊子的脑袋，顺着产道延伸出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力拽绳子。
因为没有人可以帮忙了，楚月原本是想自己上，她要是铆足全力，有灵泉护体，或许足够力气的。
但是，一个身影在此时走到了她身边。
正是先前开口支持楚月的韩石，“我来！”
“行，交给你了。”
楚月把生产绳递给韩石，让韩石用力，她则一直注意着小牛犊子的胎位，必须把脑袋和前蹄一起出来。
两人各司其职。
韩石用力拉着绳子，楚月目光如炬的紧盯着。
随着小牛犊子一点一点被拉出来，母牛变得越发的躁动不安，也是被疼痛所折磨着，“哞——哞——哞——”叫声不断，母牛的身体晃动，木架子也跟着晃动。
如果此时母牛倒下，那么楚月前期做的那么多努力，都要功亏一篑了。
楚月目光急切看向陆战凛。
陆战凛心领神会，沉声说道，“不要慌！每个人都稳住！”
这一声如同定海神针，局面随之被控制着了。
楚月提醒韩石，“稍微往左边一点，用力，拉——继续拉——”
就这么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里，全都努力做好的自己负责的事情，谁也没有留意到时间的流逝，此时的天边竟然已经有了一缕白光。
就这么坚持了很长时间。
“出来了！出来了！终于生出来了！”
宋红梅看着小牛犊子呱呱落地的那一刻，竟然情不自禁的红了双眼，是热泪盈眶的。
虽然不是人，但是这也是一个生命，而且是整个村子都非常重要的小生命。
韩石累得双臂发疼，但是更多的是不可思议，震惊的眼神看看刚生出来的小牛犊子，又看看楚月，最后看看他自己的双手。
她做到了，他也做到了，竟然做到了！
母牛活着，小牛犊子也活着。
村民们也都一个个震惊目瞪口呆，盯着刚生出来的小牛犊子看。
好大一个，小牛犊子还没睁开眼睛，身上毛发也都是湿漉漉的，令人欣喜若狂，反而忘记了一件事情。
最后还是楚月喊道。
“拿稻草！赶紧拿稻草！不能让小牛犊子失温了！”
母牛艰难的移动生产后的身体，将母体的体温分享给小牛犊子，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牛犊子身上的胎液。
楚月看着这一幕，才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再一次摸摸母牛的脑袋，真是一个伟大的妈妈，你的孩子终于生出来了。
陆战凛走到楚月的身边，这个惊心动魄的除夕夜，可算是结束了。
前半夜是热热闹闹的年夜饭，情到浓时突然踩了一个急刹车；后半夜又是夜里开车，又是汪春玲，又是给母牛接生，哪怕是上班打工都没这么辛苦的。
虽然楚月此时看起来精神还挺好的，陆战凛依旧是关心道，“你累不累？”
“累倒是不累。”楚月摇摇头，她刚挽救了两个生命，有着不一般的成就感，她只是嫌弃，皱了皱鼻子说道 ，“好臭，我现在整个人都是臭的。”
韩石并没有刻意听他们夫妻的对话，而是距离刚好所以听到了楚月的抱怨。
他立刻喊道，“热水呢？快去准备热水！让楚同志洗一洗。”
他这个沉闷了一晚上的生产大队队长，此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走到楚月面前连连道谢。
“楚同志，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生产队的损失可就大了！还好相信你了！你——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同志！”
“韩队长，你客气了。”
韩石在激动之下，想伸手握一握楚月的手。
但是他们两人身上都是臭气熏天的，手上尤其是；再加上一旁陆战凛冰冷冷的眼神，让韩石后背发凉。
他的双手最终是没有碰到楚月一丝一毫。
韩石继续催促道，“热水！还拿热水！还有馒头！包子！肉包子还有有没有！全都拿过来！是楚同志救了牛！我们必须好好感谢她！”
“韩队长，我们马上来！”
有人高声回答，振奋的响声不断。
此时此刻，天光已经大亮，黑夜的阴霾和寒冷的雪花消失不见，金色的晨光露出云层，是新一年的第一天，一同照在楚月和陆战凛的身上。
热水马上被送了过来，但是送热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就拿了热水和擦手的抹布 ，也不知道顺手拿一些皂角粉。
楚月不停的洗手，一遍又一遍，只可惜残留在她手指缝隙里的臭味，根本洗不干净。
反倒是她的双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热水里，一次一次的，手指皮肤都皱了。
楚月皱着细细的眉毛，拿起手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竟然还是臭的，眉心都快打结了。
这一幕，都被一旁的陆战凛看在眼里。
此时此刻的楚月不再是那个沉稳坚强什么都会的坚韧女子，更像是俏丽生动的年轻小姑娘，无论是哪个楚月，都让他黑眸发亮。
他都……喜欢。
第108章 是个小姑娘？难道神医啊！
迎着晨光，陆战凛说道，“我们回家吧。”
楚月点点头，“嗯，回家，我想元宝了，他估计要醒了，不能新年第一天就让他找不到爸妈。我还要回去给他发红包呢。”
小夫妻两人就这么踏步离开村子的小路。
昨天半夜下的雪花，随着太阳出来，已经开始融化，地上的积雪在慢慢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