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找!找不到这婆娘,侯爷怪罪下来,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拐角处,杂乱摆放的草篓旁边,貌美的年轻妇人青丝凌乱,神色慌张。她的衣衫暴露,依稀可见肌肤上的红痕。她手里紧紧攥着带血的簪子,微微颤抖。
“一个婆娘跑不远,大家仔细点搜!”
眼看官兵离自己越来越近,妇人心跳加速,左右张望。
最后看准一个方向,疯狂跑去。
“那有人!”
妇人的脚步声引起了官兵的注意。
“追!”
妇人一路跑得跌跌撞撞,紧张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凭借久远的记忆绕了好几条小路,才得以与官兵拉开一点距离。
跑到熟悉的大门前,她重重砸门,“开门!有没有人!”
老宅的门房打了个哈欠,被突然的叫喊惊醒。
“有没有人啊!”
这声音一直在喊,喊得门房心里犯怵。
门房犹豫良久,还是取下门闩,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见到外头无助的妇人,他瞪大了眼睛,“你谁啊?”
门开的那一刻,妇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是我!”
“阿媛在不在?你家夫人是叫宋宝媛对不对?她认识我,你快让我进去!”
妇人用力推着门,门房抵着不让她进。
“你到底谁啊?说进就能进的!”
“你快要我进去!不然来不及了!我真的认识你家夫人!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妇人左顾右盼,看见不远处的火光,更是焦躁,“你快让我进去啊!”
门房很是谨慎,“你说你叫什么,我先去通传一声。”
“来不及了!他们要找过来了!”
门房眉头紧锁,见她如此彷徨,迟疑之下还是先让她进来了。
官兵们很快找上门来,粗鲁地捶门,且叫喊:“开门!”
“敢私藏刺伤侯爷的罪人,你们不要命了吗?”
……
老宅熄灭的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巧月不得不进屋,推醒已经熟睡的宋宝媛,“小姐,小姐!出事了!”
宋宝媛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搂了搂身旁的女儿,含糊不清地问:“出什么事了?”
“谭姑娘、您还记得吗?谭姑娘来了!还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把咱们围了!”
谭姑娘。
宋宝媛骤然清醒,但听到这个名字,又感觉还在梦里。
她少时有个手帕交,名叫谭秋莺,也是商户之女。现在琳琅阁的东家,就是其父。
“人呢?”宋宝媛匆忙从床上爬起来。
“在院子里。”
“你看好岁穗。”
宋宝媛披上外衣和斗篷,独自小跑向院子。
晚间的风很凉,轻拂她的青丝,又吹起黛紫色的斗篷下摆。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自故友嫁为人妇,便失去音讯,至今已有七年。
宋宝媛没想到,再见时,是如此光景。
那人的脸庞已无青涩,清瘦了许多,此时衣着单薄又孤身在寒夜中,带着恐惧蜷缩。
“秋莺姐姐!”
蹲在地上的妇人闻声抬头,倏忽红了眼眶,“阿媛。”
比声音先行一步的,是眼泪。
宋宝媛奔她而来,与她相拥。
这是谭秋莺久违地感到温暖。
“开门!”
“砰!”
外头的撞门声越来越大,叫喊越来越凶。
宋宝媛抹了抹眼睛,问:“外面什么人,是找你的?”
“是官兵,我、我……”谭秋莺砸了砸脑袋,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别怕。”宋宝媛拍了拍她的背,“我来解决。”
她回头道:“巧银,带秋莺姐姐躲起来。”
“是!”
宋宝媛面上严肃,“把家丁都叫出来。”
阿启露面,站在她身后。
“开门。”
门房将大门打开,火光闪了宋宝媛的眼。
官兵们毫不客气地涌入,气势汹汹。
“这是怎么了官爷,我们家可没闹事啊。”
领头的官兵是个又高又壮的带刀男人,他走过来,带着审视将宋宝媛打量,
“我们看见刺伤侯爷的逃犯跑了进来,你最好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后果担待不起!”
宋宝媛面露惶恐,“冤枉啊官爷!我们家本分做生意的,听到官爷们喊门赶紧起来了,哪敢私藏什么犯人!”
领头官兵压根不信,抬手一挥,“搜!”
家丁们上前阻拦。
领头官兵眯起眼,“敢挡官府办案,信不信连你们一起抓起来!”
巧银躲在家丁们身后去而复返,走到宋宝媛身边耳语了几句。
领头官兵看到了,凶狠道:“说什么呢!是不是把人藏起来了!”
“不是!”宋宝媛连忙道,“是我家孩子还小,已经熟睡。官爷非要搜的话,能不能动静小一点?”
领头官兵冷哼,“搜!”
这回家丁们没再阻拦。
官兵们分成几路,翻箱倒柜地找人。
但未果。
最后几个回来的官兵在领头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头儿,没找到。”
“你不是亲眼看到那婆娘的进来了吗?怎么会没有?”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
领头官兵狠狠推了身边的人一把,“废物!怎么跟侯爷交代!”
“头儿,这不还有个现成的吗?就是侯爷喜欢的那款。”
领头官兵回头,看向宋宝媛。
宋宝媛听不清他们的话,面上镇定,“官爷您看,搜也搜了,真没有啊。”
“你家,没有当家的男人啊。”
宋宝媛愣了愣,这话听来意味深长,给她不好的预感。
“有啊。”她叹了口气,“我家夫君还在外应酬,没回来呢。”
“他居然放心把这么漂亮的夫人留在家?”
领头官兵迈开步子,朝宋宝媛走近,凶狠的语气荡然无存,更多的是试探。
“这多危险啊,不如我们留下,陪夫人等你家郎君回来,顺便保护夫人你如何?”
宋宝媛后退半步,“怎敢劳烦官爷。”
“应该的。”
领头官兵直接伸手来抓她。
阿启默默握紧刀把。
“夫人!”
无礼的手将要触碰之时,寒刃即将出鞘之际,门口传来一声男子的叫唤。
领头官兵的手顿住,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谢予朝快步走来,拿起宋宝媛的手,满脸愧疚,“好夫人,今日那杜少爷喝多了酒,非要跟我拜把子,我这才回来晚了,你千万别怪罪!”
他解释完,茫然地侧目,“这是怎么了?”
宋宝媛反应过来,重重甩开他的手,负气地背过身,“都怪你回来得那么晚,人家官爷还以为我是寡妇呢!”
“对不起对不起!”谢予朝绕到她面前,再次握起她的手,讨饶道:“下次不敢了,好夫人,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领头官兵看着他们,怀疑地问:“哪位杜少爷?”
“文渊阁杜大学士的独子,杜大少爷啊。”谢予朝笑道。
了不得,惹不起,领头官兵清了清嗓子,“咳,既然那婆娘不在这,就走吧。”
他抱拳道:“打扰了,告辞。”
官兵们跟着头儿快步离开。
宋宝媛松了口气,回过头,恰逢谢予朝回首,四目交汇。
良久,宋宝媛率先挪开视线,“咳,手。”
相叠的手久久没有分开,谢予朝惊觉,连连后退的同时红了耳鬓。
“抱、抱歉。”
第66章 试试
夜幕深深,但宋宝媛已无睡意。
老宅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住人,所以有许多残破的地方,通往隔壁院子的“狗洞”就有好几个。
宋宝媛重新搬回来后虽然修补了不少,但还有遗漏。
但这次是幸好是有遗漏之处,才让谭秋莺顺利躲到了隔壁,没被官兵搜出来。
待官兵们彻底消失身影,宋宝媛着急让人将谭秋莺接了回来。却见她惶惶不安,神色之中满是惊慌,与自己记忆中天真无忧的她截然不同。
“秋莺姐姐。”
宋宝媛将自己的斗篷披到她身上,近距离时瞧见了她身上杂乱的红痕。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谭秋莺鼻头酸涩,眼泪簌簌下坠,模糊视野,半晌没说出话来。
“没事了。”宋宝媛抱了抱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别怕,没事的。”
谢予朝站在几步之外,背在身后的手相互摩梭。
他没说话,也没离开。
宋宝媛顾及不上他,待谭秋莺情绪稳定些了,又问:“你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四年前。”谭秋莺声音沙哑道。
宋宝媛一愣,满目错愕,“四年前你就回来了?为什么我不知道?而且,我之前给你写的信,你也从来不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