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朝不自觉收紧手心,“要论亲疏,空有名头恐怕做不得数。”
“怎么也轮不到名头都没有的来置喙。”
“名头确实难得,毕竟不是谁都做得了那等负心薄幸,逼发妻和离,又要纠缠不休之人。”
江珂玉扯动嘴角上扬,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无稽之谈。”
“不敢苟同。”
……
后厨,宋宝媛陪着女儿蹲在灶台旁。
忽然想起什么,她抬起头,叫住恰好在眼前的人。
“巧银,你去楼上看看,郎君和谢公子在做什么?”
巧银听了立马往楼上跑,没多久就回来了。
“小姐,他们在下棋。”
“下棋?”
宋宝媛疑惑,她那间房里确实有副棋盘。
这两人看来挺和平,还挺有闲情逸致。
“谁赢了?”
“没下完呢。”巧银回答道,“而且奴婢也看不懂。”
“没事。”宋宝媛表示自己知道了,“随便他们吧。”
谁料这局棋一下就是三个时辰,茶楼里的客人们陆陆续续都走了。而且天色渐暗,到了打烊的时候。
江珂玉和谢予朝两人一声不吭,到了天黑也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因着两个人的身份都和掌柜的不一般,许评笙不好开口催促,且拉住了铁面无私的岑舟。
无畏无惧的高洛书进屋,扬声大喊,“打烊了!你们各回各家吧!”
无人理会。
两人都专注在棋局之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们聋了?”高洛书一点也不客气地反复问,加大音调问,“都聋了吗?”
但即便他喊得声音嘶哑,这两人都只是各自皱了一下眉。
“至于这么认真吗?”高洛书满脸狐疑,“这棋下不完你们是会死吗?还是谁输谁完蛋?”
依旧没人理他。
“见鬼了?”高洛书撸起袖子欲上手,待毁了这棋,看他们还能不能装聋作哑!
只是手还没碰到棋盘,他就被江珂玉冷冷扫了一眼。
他顿时僵住。
这棋下不完,或者谁输了,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他有种预感,他要是敢动这局棋,他自己肯定要死翘翘。
高洛书迟疑片刻,悻悻作罢,转头就去找宋宝媛告状。
陪女儿烤完红薯又把她洗干净的宋宝媛正坐在窗边,给坐在自己腿上的女儿编头发。
见到高洛书过来,她顺嘴问:“谁赢了?”
“还没结束!”高洛书委屈道,“他们太过分了,看不见我,还听不见我说话!”
宋宝媛挑了挑眉,江珂玉这么对他一点都不奇怪,谢公子也这样吗?
编好头发,她拍了拍女儿的脑袋,“那该我们岁穗出马了。”
江岁穗立马从娘亲腿上跳下,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声呼唤,“爹爹!爹爹!”
听到稚嫩又急迫的声音,江珂玉不得不分神。
他扭头看去,只见女儿像只小蜜蜂一样直奔他而来,钻进他怀里。
“爹爹回家!”江岁穗仰着小脸道。
“岁穗乖,等一会儿。”江珂玉牢牢将女儿圈在怀里,艰难地集中注意来落子。
江岁穗眨了眨大眼睛,伸出“爪子”,试图捣毁棋局。
但被爹爹抓住了小手。
“呜!”江岁穗立刻撅嘴。
刚哭出一声,又被捂了嘴。
江珂玉的视线留在棋局上,嘴里低声哄着,“岁穗乖,你让爹爹下完,爹爹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江岁穗小脸一皱,略微心动。
她瞥向对面,“唔唔!”
江珂玉松了手。
“我想要福宝!”
谢予朝手里捏着棋子,见状亦柔声哄道,“那你乖乖的,叔叔就让福宝晚上去陪你好不好?”
“好!”
在门口探头的高洛书扶额,转身道:“岁穗已经被俘获,甚至叛变了。”
宋宝媛抱臂站在他身后,有些不确定地问:“这局棋有什么特别的吗?”
“可能……”高洛书摸了摸下巴,“棋逢对手?”
他嘀咕着,“确实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在江珂玉手里坚持这么久。”
她也是第一次见,宋宝媛心想。
第69章 管束
或许他们是知音难遇,宋宝媛心想,所以给予了容忍。
她让其他人都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守着。
可是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天彻底黑了,他们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江岁穗已经无聊到窝在爹爹怀里睡着了。
想起承承一个人在家,宋宝媛心里开始焦灼。
再三犹豫,她还是决定“拆散”他们。
因着女儿在屋里睡着了,所以宋宝媛来时放轻了说话的声音。
“已经戌时了。”
她扫了一眼棋中局势,以她浅薄的理解来看,还是“厮杀”得难舍难分,难分胜负。
“稍等。”
“马上就好。”
两人异常专注,好似输赢决定着不得了的东西,谁都承受不了失败的代价。
宋宝媛不知说什么才好,在旁边干站了快半刻钟。
实在令人心生恼火。
“把岁穗给我。”
再开口时,她伸手索要女儿,声音依旧低低的,但冷漠了许多。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她,正要落子的谢予朝手上动作一顿,忽然觉得手中棋子烫手。
见她神色不愉,江珂玉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袭来。
“把岁穗给我!”宋宝媛加重了语调,暴露了更多的情绪。
江珂玉连忙起身,“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了。”宋宝媛皱起眉头,“我得先带岁穗回家,她不能睡这里,而且承承一个人在家会害怕。至于你,继续下你的棋就是,茶楼已经打烊不用理,孩子没人管也不用顾。”
“我……”
“给我!”
江珂玉抱着女儿后退半步,仿佛手里是他仅有的护身符,不敢轻易交出去。
对面的谢予朝如芒在背,手中棋子扔都来不及,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后左右为难,感觉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下了。”江珂玉避开宋宝媛的视线,“我这就送你们回家。”
“用不着,我又不是不认路。”
江珂玉欲言又止,最后绕开她,抱着女儿往门外走去。
这是把女儿当人质,宋宝媛不得不跟上,心中愈发气恼。
“谢公子也尽早回家吧。”
她走时还撂下这么一句,令谢予朝心里慌张,又空落落的。
江珂玉先行上了马车,等了半刻钟,宋宝媛才进来。
一路无言。
直到中途江岁穗被行进的马车颠醒,揉着眼睛慢慢清醒。
很久没有在睡醒后,同时见到爹娘,她揉了揉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后,兴奋地跳起来,“爹爹!娘亲!”
“嗯?”
江岁穗开心地原地转圈圈,不停地喊着爹娘。
宋宝媛和江珂玉都不明所以,但仍不厌其烦地回应着孩子。
马车里的氛围逐渐变好。
回到老宅,江珂玉自觉带孩子洗澡、哄孩子睡觉,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宋宝媛落了个清闲,慢悠悠做着自己的事情,坐在梳妆台前打理长发。
巧银端着莲子羹走了进来,“小姐今日就吃了半个红薯,还是糊的,睡前喝点莲子羹养养胃吧。”
她一边放下碗,一边说道:“今日小小姐格外黏人,八成要缠着郎君,不让他走了。”
“我瞧郎君自己也不想走。”
巧月抱着明日要穿的衣服从旁走过,忍不住诽谤。
“许是没和隔壁谢公子尽兴吧。”宋宝媛不咸不淡道,“对了,我们今日回得晚,没见秋莺姐姐,她怎么样了?”
巧银抿了抿唇,“奴婢知道小姐会问,所以刚刚抽空去了谭小姐那边。伺候她的丫头说,她今日白天一直闷在屋里,晚上……”
等了许久不见下文,宋宝媛诧异地扭头,“怎么不说了?”
巧银纠结地交缠起双手,压低了声音,“晚上听说咱们郎君来了,就出了房间,跟人打听郎君的喜好。”
宋宝媛愣了愣。
“谭小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巧银有些不乐意道,“就算小姐和郎君已经和离,也……不好吧。”
宋宝媛心中五味杂陈,“她也是没有办法,想来,是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可是小姐已经答应帮她了呀,她就算要给自己另谋出路,也不该把主意打到咱们郎君头上吧。”
巧银撅了撅嘴,“连奴婢都觉得膈应。”
“万一人家只是想投其所好呢。”宋宝媛出言开解,“怎能因为打听了点喜好,就把人想得如此不堪。”
“不是奴婢恶意揣测,是她还特意打扮了,很难不令人多想。”巧银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