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敢称呼对方“主人”,只得称陛下。
即便如此,陛下也是厌弃,也是不恩准他侍奉。
学校是他资助的,他来学校视察总行吧?
既然都来视察了,那学校现在刚开展的重修《昭武帝传》的项目,他关心下进程也不为过吧?
他哪儿敢抗命来打扰陛下,就是远远的、不小心瞄到了陛下,一眼而已。
楚珏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个项目从教授到学生包括袁肖,全部去门口相迎,像吴恙这样的楚家奴隶更是跪地恭候。
楚珏感觉自己膝盖都要软了,眼神低垂——学校的领导只当他不容易亲近。
“不要这样,我不想打扰...诸位师生,大家各安其事就好”
楚珏也示意吴恙起身,他在陛下面前哪儿敢摆家主的架子,还要受陛下同学的跪拜。
“不必如此,在校就是学生”
“是,谢家主”
袁肖看了一眼抿嘴快哭出来的吴恙——生而为奴,即便天资聪颖入了学府,也不过是主子身旁一条任由打骂的狗。
这一生过得太苦的人,稍微给点糖就能感恩戴德。
这样笼络人心的手段,袁肖看得想给楚珏鼓掌。
之后楚珏时常会来,但是应了楚珏的吩咐,师生各安其事。
楚彤一边翻阅史料一边吐槽
“当年史官写得也不清不楚,我们祖先从昭武帝手中如何光复基业怎么不写“
袁肖嗤笑回应
“昭武帝期间,你们也没光复基业。
一脉在楚国苟且偷安,另一脉——呵,估计你们楚家不想写吧”
“最后子嗣延绵的是楚家,祖先卧薪尝胆之志,该让后人瞻仰”
袁肖不由得扫了一眼远处和项目负责任交谈的楚珏,恰巧目光对视,对方赶紧低垂下目光,显得有些不安。
“卧薪尝胆,哼——”
“你哼什么?”
“一个降臣,叛主后战败,你觉得卧薪尝胆,能消君王心头之恨?”
楚彤不满的切了一声
“那还能如何”
“自然是为奴为婢,任凭羞辱”
“你!你敢辱没我祖先!”
“史书没写,我自然能这么推测。何况,不合理吗?”
话音即落,袁肖像唤狗一样“嘬嘬”两声,吸引过楚珏的目光,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楚珏有些欣喜却又随之十分忐忑的走过来。
袁肖能看得出,楚珏越靠近自己,这膝盖越想软下去。
袁肖将手腕担在椅子扶手上,手心朝上,食指中指微微并拢往上勾了勾——这是前世他示意臣下“平身”的手势——楚珏自然看得懂。
楚珏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微微躬了身子立在一侧。
楚彤等人都已经起身,袁肖还是坐得稳如泰山,后面跟过来的教授清了清嗓子示意袁肖站起来回话。
袁肖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史书资料
“你想我站起来吗?”
“不,不必”
楚珏觉得自己奉命站在陛下身边已经是冒犯了,陛下要起身,他岂敢和陛下并肩而立。
“你也是楚家人,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是”
“楚玦——”
“是,奴——”
单单听着对方念出自己的名字,楚珏都是本能的应应声,才反应过来是打断了对方讲话
“对不起,您请讲”
他可不觉得自己和楚珏是一个能说“对不起”和“没关系”的人物关系。
不过,他也没太纠结。
“我说的是史书上的楚玦,和你同音不同字。
楚玦战败之后的十年经历,史书无载。你家楚彤猜他卧薪尝胆,我猜他为奴为婢。
你觉得,他该当如何呀?”
楚珏交叉的双手把自己手腕都掐得发白
“楚珏该死,万死难赎”
听到这个答案,楚彤的瞳孔都放大了——他说的这可是楚家的祖先。
“可他没死,你觉得,他又该如何”
“该为犬马,任君驱策,以报陛下隆恩之万一”
袁肖笑了
“说得真好听~可惜啊——”
一个字我也不会信,袁肖如是想着。
袁肖没继续往下说,楚珏不敢继续往下问,只是把自己的嘴唇都几乎咬出血来。
可惜自己是个废物!花了那么久才找到陛下,让陛下受了十八年的委屈。
可惜自己重罪加身!陛下厌弃,至今未得恩典允许侍奉身侧。
“我问完了,走吧”
楚珏硬生生的把“是”字吞下去,说了声“好”,便恭顺的退了下去。
第6章 奉茶
天上的雨落下来还不到三分钟,一辆豪车便停在袁肖身前。
车上的楚小北示意他上车
“我要见楚珏”
楚小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我帮你问问主子有没有时间”
结果被袁肖一口回绝
“要么我直接去,要么你直接离开”
天子见臣下,何须通禀。
楚小北侧头看着袁肖——丝毫没有退让的可能性。
自己奉的命就是不许对方伤到一丝一毫,这要是给淋病了,主子会不会扒了自己的皮。
楚小北比了个“请”的手势
“走吧”
楚小北刚拿起手机
“不许告诉他”
“我想玩会儿手机不行吗”
“不行”
楚小北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把手机扔下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使唤人有一套啊”
过了不是许久,楚小北低声八卦
“嗨~你和我主子什么关系呀?”
楚小北这闪着星子的眼眸,让袁肖想起前世的一位少年。
“少打听”
楚小北碰了一鼻子灰,安静了一会儿,便又凑过去
“角色扮演,对吗?”
“什么?”
听完楚小北给他解释了什么叫抖m,什么叫抖s,什么叫角色扮演。
袁肖还真是大开眼界——世界上真有人受虐成狂吗?
就算是有,那应该也不是楚珏,这人睚眦必报,受了什么委屈就还立马还回去的性子——自己没被报复,无非是当年,他让自己压制的没有还手之力。
至于而今的做小伏低的乖顺模样,也不知道为何装给他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前世,任凭九州之上多么所向披靡的雄兵与铁骑,都未能让他胆怯。
而今,区区一个楚珏而已。
“无可奉告”
“那就是的咯。我主子玩挺花呀”
楚小北带着袁肖出现在楚珏面前的时候,楚珏只瞪了一眼楚小北,袁肖便好似随意的问道
“我要见你,还需通禀不成?”
楚珏赶紧跪地回话
“罪奴绝无此意。
陛下圣驾,罪奴未能远迎,实在惶恐”
楚小北懂事的退了出去——他不打扰为好,不想成为play的一环。
不过主子也是的,这种私人游戏就别当着旁人的面玩了吧——尺度过大,引起不适。
“茶”
“是,罪奴这就去备”
“别一口一个罪奴,听着烦”
“是,奴婢这就去备”
奴婢这个自称吧,是他前世用来让对方自己羞辱自己的。
他前世听习惯了,倒是也不刺耳——虽然明明对方是男儿身。
楚珏跪下俯身,将胳膊前倾,如此将茶盘奉上——高度过了他的头顶,却正合适主人取用。
袁肖知道对方是而今权倾天下的人物,也知道对方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也知道对方不是他的什么忠臣良将。
可是对方这么伺候的时候,就是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袁肖非常习惯。
袁肖不接,楚珏就一动不敢动。
袁肖不开口,楚珏便一字不敢漏。
楚珏的定力确实异于常人,这个姿势,袁肖觉得自己一分钟都难坚持。
对方足足十分钟后,才开口
“陛下——”
袁肖以为对方受不住了。
结果是对方伏了身子请示
“茶该凉了,奴婢去给您添新的。”
“好”
换了杯热茶,一样的姿势,直到茶水变凉。
袁肖用食指贴了下杯壁外侧
“凉了,去换”
“是,奴婢遵旨”
楚珏退下去之后,袁肖活动了下方才端坐的身子——他坐都坐累了,对方还不累?
“多活这1000年都拿去练这些伺候人的本事了?还是长生不老药有其他功效”
楚珏不是不知道陛下根本不想喝茶——不过,陛下这能允许自己身侧伺候,实在是天大的恩典,他不可能不尽心伺候。
楚珏如方才一般重复动作。
袁肖扫了一眼对方捏住茶盘的指尖,其实都已经发白,近乎不可见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