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没什么逻辑,颠三倒四的短短几句就说出了我经历的全部。
严凛坐在我旁边,十指交握,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半晌才问,“他为什么会找你?”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我想起韩骋对我们关系的错误判断,却不知道怎么把这种混乱的对话复述出口。
略加委婉,我模棱两可道,“可能他觉得我和你关系……不一般,所以这样。”
其实很简单就能知道韩骋拿我开刀的缘由,但可惜他完全找错了人,我并不是他能激怒、报复严凛的筹码,甚至他做的这些“无用功”还能让严凛暗地里高兴摆脱了我这个累赘。
严凛显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漆黑的瞳仁好像深渊。我受不住这样逼问的目光,连忙说:“我和他解释了,他不信啊。”
“解释什么?”和严凛说话不能简单一个字,他不允许人口舌上的偷懒。
“我说了是我单方面的,也说了你和我不熟,可是他就非要觉得……”我本想继续用“关系不一般”略过,但顿了顿还是直接说道“可是他就是觉得我们上过床。”我装作坦荡,想要减少说出这几个字的不适感。
“是吗?”我听不出他这个语气是信了还是没信,没等我揣摩明白,严凛就突然欺身而下,缠着创可贴的手指蹭过我的耳垂一路勾到下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处,他深刻地望着我,缓慢而清晰地问道:“他不知道你最讨厌别人碰你了吗?”
第16章 no.16
我努力克制住头皮流过的一阵阵电流,强撑着反驳:“你是觉得我打架的次数很少吗?”
“不是那种。”他盯着我,手掌掠过我的头发,像是抚摸宠物一般,轻声说道:“这种。”
“也没有,你现在这样我不是好好的?”我克制住生理上的颤栗,也不想他知道我隐秘的心理病。
可严凛还是执着地问:“为什么讨厌肢体接触。”
“我说了不讨厌。”我坚持。
在我几乎透不过气的时候,他终于直起来身子,好像刚刚并没有发生任何荒唐至极的场面。他也没有再为难我,严凛又变回了那个严凛。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我一时不知道他在说那件事
“韩骋。”他提醒我。
这个变态,听到他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每次的交流除了无语就是无语,不过这件事之后,我内心对他的恐惧更甚,宁愿被造谣也不想再和他接触一次。
“嗯……随便他吧。”我想了想又说,“离他远点就是了。”
严凛玩味地看我,道:“以我的经验告诉你,这两种方法都不行。”他又在提醒我,我死缠烂打三年的事实。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我解释完了,让我走吧。”
转眼看到车载的电子钟显示23:58了,今天已经要过去了,而我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说,虽然寿星就在我身边,我也说不出口了。
我看着启动台,却又舍不得下车了,最后2分钟,120秒,就算严凛可以活到120岁,那算下来,我每一年也可以陪他度过一秒。
那就从明天再算是放弃的第一天吧。
我安静地坐在车上,想拍默片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这块狭小的屏幕才是我用了所有气力和尊严喜欢的人。
坐在我身边的严凛呼吸逐渐加重,时间到23:59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一般说:“现在还是20号。”
“嗯。”我抠掉了大拇指上的一块死皮,缓缓道“生日快乐。”
我们又坐了一分钟,直到屏幕上的数字最后变成0:00,我掐着时间打开了车门,走出了困顿自己长达三年的地方。
我铺垫了那么久,考虑了那么久,纠结了那么久,也喜欢了那么久,终于在这个春夏交接的夜晚都结束了。尘归尘,土归土,就算我输了吧。
虽然迟到了一点,但这应该是严凛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后面的日子,和上学期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用我处心积虑地去制造相见的机会,但是想念不会停止。
后来我回到家看到了几个朋友齐刷刷的坐在我家里,我看着几乎快要哭了的江飒,没再多指责什么。原来这个韩骋设置了分组,只有圣德拉大学的校友可以看到,而我们几个都看不到,自然也不会有人提醒我。
我早就说了,这个功能是画蛇添足,完全没必要,增加了隐私性,但是也提高了人胡乱编造的可行性。
不过这个韩骋是真的奇葩,他之后居然还有脸来餐厅找我,虽然没敢上前说话,但我还是看到他就恶心。
还好,到了学期结束的时候,我的中餐厅打工生涯也告一段落了,很多和严凛有关的东西都悄然结束了。他渐渐远离我的生活,其实真的做起来也没有那么痛苦,断舍离,只要断的那一下够狠,剩下的都变得轻松起来。
七月的第一个星期,我开始放暑假。本身是想和张宇扬他们一起回国,但是正好爷爷奶奶打算来旅游一趟,我就留在了美国。
波城并不是旅游城市,我们选择直接去西部的洛城汇合。两个老人虽然七十多了,但是身体还是很硬朗,这几年游山玩水不少地方,我租了辆车带着他们逛遍了西部的几大城市和景区。
西部之旅的最后一站是金山市。他们也将从这里直接回国。奶奶的妹妹一家早年移民过来,这次也算是陪她走走亲戚。本身只打算待几天,可不知道是不是金山市的昼夜温差过大,爷爷来的第二天就发起烧,安排好的回程计划也被打乱。
姨婆家在郊外的别墅区,房间倒是够用,景色也漂亮,我很乐意在这里多待几天,积累一些灵感。
晚上我正写着东西,被严潇在网上敲了一下。她对我和严凛的事情一无所知,还是时不时找我聊天。
她发来消息:哥哥哥哥我又来波城了你什么时候可以出来玩啊
我盯着屏幕上这一串不加标点的文字,半天才明天过来她的意思。
我有点推辞地回道“我现在不在波城,估计要再等几天,回去的时候和你说吧。”
其实我也很喜欢她,不仅仅是严凛的爱屋及乌,而是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只有在不需要任何忧虑的环境下才会有的直率和自信,只是现在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再和她见面。
“啊……可是我再过两天就要去ha岛了,你可以提前一点点吗?”她央求道。
ha是个著名的度假岛屿,常年为夏,四面环海,是全世界人民公认的旅游胜地,但那里实在是离波城很远很远,我估计她玩完也就直接回国了。
我觉得我们相见的机会渺茫,索性口头上答应了她,没想到两天后的清晨直接接到了她的电话,“小夏哥哥,你猜我在哪里?”
我卷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地问她:“哪里?”
她向来憋不住话,话筒里传来兴奋的声音“我也到金山市了!”
我被她这一句话说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惊诧道,“你们不是要去ha”
“嗯,对啊。”严潇还是难掩开心地给我解释,“但是我哥他们打算从金山转机,正好也在这里玩两天。”
我知道这次搪塞不了她了,无奈地问,“那你哥能放你出来吗?”
严潇很聪明,知道我话里的意思是不想见到严凛,马上提出来解决方法,“他们下午要去l大道购物,我就说我不去,你来酒店找我就好。”
“那怎么行!”我急了,“你一个女孩子,我去酒店找你还瞒着你家里人,不能这样。”我揉着眉心,头疼地给她讲道理。
严潇“哦”了一声,几秒后又想出来一个办法,“要不……我们约在商场里吧,我就说我要去看电影,我哥不会陪我的。然后我们再从电影院溜出去。”
这确实可行,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机智,不去干情报工作可惜了。
下午两点,我们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捏着马达加斯加3的电影票碰面,俨然像两个地下党接头。
l大道上都是顶级的奢侈品店,实在很难找一家我们能坐下来聊天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发现几个月不见,她长高了不少,脸蛋褪去了一些稚嫩,头发也剪短了。
“怎么把你的宝贝头发剪掉了?”依稀记得她当时说自己的偶像是迪士尼公主,梦想是拥有一头金色的长发,然后放下阁楼等王子爬上来,可现在的她剪了短短的苹果头,虽然还是很可爱但和公主梦已然相去甚远。
“想剪就剪喽”她冲我做了个鬼脸,青春期的小孩,果然是一天一个想法,我哭笑不得,刚想再点评一下,就看到她走到我前面径自推开了一家奶昔店的门。
我们只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聊天。严潇没有问我任何关于我不想见到她哥的原因。甚至之后的十年里,我都认为这是她的一种超能力,你说她任性吧,口无遮拦吧,语出惊人吧,都成立,但她就是能知道什么是你最不想提的,所有你闭之不及,心惊胆战的事,都能自动帮你屏蔽,就好像她大脑里有这样一个导航图,自动规避所用拥堵和障碍,你可以在和她的交流中畅行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