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田也拆穿他。
维德眼一横,“背台词去,下场再忘词你给我抄五遍这场戏的剧本。”
这就是说实话的代价吗,田也合理怀疑这是维德对她的私人报复。
田也走后,维德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曾经的许多年,维德都觉得自己和沈郗予实在太过相像,所以心里也阴暗地觉得,沈郗予和他一样,不会有所谓“爱情”这种东西存在,这种东西只存在在电影里。他觉得沈郗予所有的恋爱都只会是像和楚鹤那样似的。
若即若离,不咸不淡。
但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沈郗予心里藏了一个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少年时代留下的遗憾困了她一年又一年,她不敢去揭那块伤疤。
可是偏偏梁骐回来了,维德才知道,沈郗予跟他是不一样的。自己曾经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又丧失了。
他原来没喜欢过沈郗予,他喜欢的只是她身上那部分曾与自己相似的地方,现在维德才惊觉,沈郗予那部分缺失被人轻轻填平了。
有人去教她怎么面对爱意了。
可是自己还是老样子。
维德把摄像机放到一边,视线越过两人的身影,抬头望向天边的落日残阳。
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他也能目睹这如火般耀眼的夕阳。
*
百坝乡到了掰玉米的时候,维德原本打算继续磨戏,但奈何他的群演们都跑了,加钱也不行,村民们说什么都要把种了大半年的玉米给收了。
所以最后他索性大手一挥,停戏一天,没事干的都去帮村民掰玉米去吧。
沈郗予和梁骐、维德跑去了一个大娘家里帮忙。
这大娘十分健谈,所以沈郗予特别喜欢来找她唠闲嗑,她老伴儿前几年走了,城里的几个女儿想把她接到外面生活,但她去了几个月后,不乐意又跑回来了。
“城里圈地慌,我在那儿没事干啊,家里这么多地,走了没人管,村长那老小子肯定给我偷偷种成他自己的菜,我才不吃这亏嘞。”
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守着诺大的空屋子和一大片黄土地,不愿意离开。
沈郗予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婆或者奶奶,但是在很多朋友的叙述下,她和身边的人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老一辈人喜欢守着那点儿赚不了多少钱的东西,明明经过几辈人的奋斗,大家已经不缺吃也不缺穿了,但种植一片土地还是很多老人的执念。
土地连接着苍老的血管命脉,他们曾与这片土地命运共振过,所以当工业化时代来临时,苍老的生命会下意识躲进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这点在这位健谈大娘身上,在百坝乡所有的老人身上都能看到踪迹。
“哎呀,我也想来玩嘛。”田也现如今真是胆子大了,敢和维德当众对峙反抗。
“让你助理帮你对戏去。”维德红着脖子跟她呛,“你自从来了这里,天天撒泼,下了戏就找不到你人,平均每场都得忘词一次!”
维德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眼瞎,觉得她是个文静听话的主。
“我不,全剧组都放假了,为什么我不能放假,再说了我助理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呢。”
“我不管……”
“得了,得了。”沈郗予夹到两个人中间,“都别吵了。”
“郗予姐,你看看导演。”田也委屈巴巴地告状,撇着嘴,眼睛里面还隐约闪着泪光。
维德气得半死,“你开机的时候演技能这么好就行了!”
“好了。”沈郗予瞪了维德一眼,“她想干就干呗,也体验一下乡下生活,更容易入戏嘛。”
维德走到一边生闷气,但也不再持反对意见了。
“郗予姐,还是你说话管用。”田也得了便宜就买乖。
“你就天天气他吧。”
沈郗予算是发现了,田也这小姑娘就是个不服管的小辣椒,以往拍戏都是维德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的,什么时候吃过亏,这部戏刚开始,田也还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
熟了之后,也只是更活泼了一点儿,自从下了乡之后,算是完全放开了,天天跟村里的小孩儿玩得不亦乐乎,常常要化妆了还找不到她人。
维德天天拿着树藤满村子找她,找到了就拿藤蔓抡她,赶着她跑回来。
剧组的人被这奇景笑得要死,跟赶牛一样,比看演出还有意思,尤其是其中一个主角还是天天压榨他们的顶头上司。
“你维导也算是碰到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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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好[让我康康]
第91章
梁骐优越的身体素质在体力活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不是,他是机器人啊?”维德干到一半就气喘吁吁的坐田埂上休息。
沈郗予也被累的够呛,她上次这么高强度地做体力活还是在高中打工那段时间,饶是如此也没有这么累。
一旁的大娘乐呵呵地望着已经掰出二里地的梁骐,那眼神简直跟看亲儿子没什么区别了。
“小伙子虚得嘞。”她转头对满头大汗的维德说。
大娘倒也没有恶意,说话的口吻和语气像是在关心家里的小辈一样。
不过这落到旁人的耳朵就变了味儿。
田也大笑着嘲笑他,“维导,你虚得嘞!”
“兔崽子,你别让我抓到你错处!”
沈郗予拨开玉米叶子,穿过一片绿色,叶子上细小的硬硬绒毛扎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痒,但不至于到疼的地步。
走了不知道多久,一个高大的背影出现在沈郗予的视线里。
梁骐穿着从别的村民那里借来的老头背心,头顶黄棕色的草帽,一个人掰得不亦乐乎。
沈郗予原想吓他一跳,但奈何拨叶子的声音和动静实在是大,还没等她近了梁骐的身,男人就回头了。
玉米种得拥挤,沈郗予和梁骐只能共同站在一小块空地上。
她伸手捏了捏梁骐有些发达的肱二头肌。
啧啧,真不是白长的。沈郗予的手指上沾了一层薄汗,她往梁骐的衣服上抹了两把。
嗯,还回去了。
“你还嫌弃我呢?”梁骐不可置信地问她。
沈郗予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定不看梁骐,“没有哈,你别造谣我。”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衣服料子。”沈郗予乐呵呵地又上手拽他的衣服,“看看料子好不好。”
梁骐握住拳头隔空在她头顶锤了两拳,“撒谎精。”
“……”
傍晚的时候,大娘留他们四人在家吃饭。
但由于下午干得太晚了,人又多,所以做饭时间也长了点。
维德和田也在厨房帮忙,梁骐借卫生间在冲澡,他今天出力最多,身上流汗,他又本身就有点间歇性洁癖,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跑去冲澡了。
沈郗予本来也打算去厨房帮忙,但被大娘以站不下人的理由给赶出来了。
这样也好,她自己本身做饭就难吃得一批,还是不去害大家了。
比声音先到的是一股薄荷香气,梁骐头上搭着条白色毛巾,换了一身休闲装。
“他们两个呢?”
“在里面帮忙呢。”沈郗予的肩头被覆上一片暖意,梁骐的手搭在上面,就着这个姿势坐到她另一侧的椅子上。
院子里放了两个小板凳,两个人坐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干农活的天赋,以前干过啊?”
“没有啊。”梁骐把脸抵在沈郗予的头顶,“比较天赋异禀吧。”
沈郗予把手里的糖往他嘴里送,“田也给我的,太甜了,我不喜欢吃,给你。”
“我就喜欢吃太甜的啊。”梁骐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乖乖张嘴。
“今天好累。”沈郗予往后靠,躺在他的臂弯处。
“那今晚要不要跟我睡,我给你按摩啊。”
“也不是那么累了。”
“……”
*
在这里,时间流速仿佛变慢了,每天除了拍戏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工作人员混落在村民里,倒也生出和谐之感。
暴雨抓住秋末的尾巴,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场,整个村子都淋上了一层朦胧之感,维德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加了一场十分满意的戏。
不幸的是,大雨的第二天梁骐就发起了高烧。
“他怎么样?”沈郗予问村子里诊所的医生。
“普通发烧,挂两天水就行了。”老医生的眼镜掉到鼻子上,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沈郗予稍微放心了一点。
可奇怪的是,这点滴打了两天,梁骐却始终不见好,还是反反复复地烧。
“他不是壮地跟牛似的。”维德抽出空来跟着沈郗予到诊所看他,“怎么发个烧就死活好不了了?”
“不知道啊。”沈郗予也为这事儿头疼,明明都是按医嘱来的啊,但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