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梁骐突然咳嗽起来,拿余光瞟正开车的沈郗予。
女生没什么反应，倒是对面的秦一延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我去,兄弟你病着呢？”
梁骐回正身子,默默把手机声音降低,他害怕秦一延还能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
“没有。”
“那我……要不要回来一起吃顿饭啊。”秦一延试探着提建议，“提前见一面，不至于到时候真尴尬。”
梁骐扬眉，跟着沈郗予一起调戏他，“提前尴尬一下？”
“哎呀。”对面的人有些焦头烂额的意味了,“也不是这个理，大家都肯定到时候是要坐一桌的关系，我跟她也挺多年没联系了,你们要是都有空,提前见一面也好不是。”
梁骐也没打算真把人当傻子耍，见好就收。
“行,我们下周就回去了。”
“你们？”秦一延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漏洞。
沈郗予刚把车开进车库,熄上火，闻言给梁骐甩过来一记眼刀。
“我跟，跟我朋友一起回去的。”梁骐扯谎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过真要深究起来,也不能算是撒谎，女朋友怎么不算是朋友呢。
“哦。”秦一延倒也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那你早点休息,我挂了，落地江城了我去接你。”
梁骐对他的话也没表态，又胡乱扯了两句就挂断了。
*
这个点的电梯里只有两个人，沈郗予开了那么长时间车累得慌，半倚靠在梁骐身上，将整个人的大半重量都挂在他那里。
“陈宁周走了？”梁骐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点，突然想起来还有这茬事呢。
“早走了。”沈郗予有些蔫蔫地，没精神头，“我今天晚上开车把他送走了。”
“我说你怎么舍得出门接我呢。”梁骐话里话外好不幽怨。
“你别把我说成那么坏的人好不好，我也没少去接你啊。
”
电梯门开了，两个人往外出。
“走的这么急。”梁骐以为他还要待几天呢，“我还没跟他说两句话呢。”
“得了吧。”沈郗予乐了，边弯下身子换鞋边说，“他都快吓死了吧。”
“我也快吓死了好不好。”想想今天早上刚开门的时候，梁骐还一时间差点儿没认出来人，“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说的是要过段时间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呢。”沈郗予回忆起陈宁周好像是前几天跟自己说的要来一趟，“谁知道他临时出差，来早了。”
梁骐不再回话，去给火锅放饭去了。自从他搬到这里来，虽然火锅对他还是爱搭不理打矜贵样子，但偶尔沈郗予这个真主子忘给它放猫粮了，还得梁骐这个“假爸爸”来。
“不过他不也会跟秦一延说咱们在一起了吗？”梁骐扭头去找沈郗予的身影，发现她已经换了睡衣，一手零食一手可乐窝沙发里了。
“不会。”沈郗予笃定到，“他那人坏着呢，自己被瞒这么久，肯定是要也偏偏别人的。”
梁骐走过来故意挡她看电视的视线，“你对他倒是了解。”
沈郗予来回晃着身子躲避他高大身躯的遮挡，随口回道，“跟光屁股蛋长大地的不多了，能不了解他那个德行嘛。”
闻言梁骐更是挡她视线挡的起劲。
沈郗予怒了，直接站起来扑到他身上，两条洁白的细腿死死缠住他的腰，一条胳膊揽住梁骐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捏他的脸。
她的动作来得突如其来，梁骐被冲力推得往后了两步，赶紧抬手稳稳拖住女生的身子。
两个人闹了一通，沈郗予拉着梁骐倒坐在一边。
梁骐抽出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指关节上，黑眸中闪着细碎的光点，“不过你干嘛不告诉秦一延。”
“不知道啊。”沈郗予把腿交叉搭在他身上，仰头，视线落在天花板的吊灯处，“梁骐，我觉得我好像有些近乡情怯了。”
眼前出现一张浓眉大眼的俊脸，挡住了沈郗予眼前的光，视线里一下子除了他再没有其他。
“哭了？”梁骐看她的眼里有细微的水光。
“哪有那么容易哭。”女生牵起唇角，“这灯有些亮，看时间久了眼睛酸。”
“嗯。”梁骐俯下身吻上她的眼睛，“别怕，我在呢。”
……
*
终于在一周后，梁骐把所有要紧事处理完，公司开完年末总结会后，他们坐上了回江城的飞机。
不过秦一延也没来接他们，他想在年前完婚，这段时间也忙，梁骐就没跟他打招呼，是落地后才跟他说的。
最后是陈宁甯和裴为驱车到了机场。
沈郗予起初看到是他们二人在车内，还吃了一惊。
她还以为来的人是陈宁周。
车内，裴为坐在驾驶位上，跟当年看起来很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比梁骐他们年纪大了不少，现下续起了一点点胡子，把视觉年龄又往上拔了几岁，丑倒是不丑，就是有点饱经风霜的意味了。
后座上的两位女士在聊天。
“宁周他忙，我俩刚好闲着就过来了。”陈宁甯给她解释道，“他今年升职后忙得吓人，跟我这个姐姐都没空见了。”
“我们这么大人了，其实也不用麻烦你们来的。”沈郗予本意就没想让旁人知道，不过是跟陈宁周提了一嘴，他坚持要来。
“说的见外了啊。”陈宁甯佯怒，秀气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
他们这边越是其乐融融，越是显得前座的两位男士有些格格不入的沉默感。
车子经过江城实验高中，没做停留，但沈郗予还是发现附近许多曾经的小店已经换门头，记忆中曾经有些灰扑扑，印着正楷的“江城实验高中”牌子已经幡然一新。
她依稀看到几个少年少女踏着铃声前前后后走出校门。
意气风发，夕阳作伴。
原来是当年的他们。
原来一晃真的溜过去了好多个春夏。
……
把行李归置好后，不出沈郗予所料，梁骐和裴为提出要单独出去聊聊。
陈宁甯也默契地没有多问，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数。
“你们去吧，我帮着郗予在这儿把东西收拾一下。”
门锁落下，沈郗予打量着这许久不曾回来过的房子，比起洛城的大平层，是小了不少，但在她心里这里才更有所谓“家”的感觉。
她这些年不是没想过回来发展，长居江城，张为舫也劝过她，但沈郗予自己总有一些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为何的焦虑感。
每当她想回来的时候，脑海中总有声音告诉自己，既然人行至何处都是孤身只影的宿命，又何必回到这承载了她过多痛苦与泪水之地。
“当年梁骐走后，他们的项目全面崩盘。”陈宁甯望着门口说，“说开了也好，不然总归是个疙瘩。”
她的话把沈郗予从抽离的情绪中唤回神来。
沈郗予其实不太清楚他们当年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但想想也是，梁骐毫无预兆地出国被迫断联，对他们当时起步不稳的团队是多大的损失和致命一击。
“……”
梁骐和裴为倒也没有走远，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下一层的楼梯间。
在这两步路的功夫里，裴为也不说话，拿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梁骐。
梁骐沉默着，眸子低垂，等着裴为开口。
长久的沉默后，刚才还沉稳的男人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体面。
裴为上前揪住梁骐的衣服领口。
梁骐没用力，任由他把自己拉地踉跄了两步。
充满男性气息的粗喘声在空荡荡的楼道内显得尤为清晰。
裴为眼睛都红了。
“你怎么敢，怎么敢回来的！”
梁骐偏过头去，“我有回到这里的资格和自由。”
裴为被他的态度弄火了。
“你是有，你梁少，不，现在应该叫梁总了吧。”裴为冷笑一声，不遗余力地想要激怒他，“你梁总多潇洒，从头到尾只有我们在对当年的比赛当年的项目上心是吗！？”
“小胖、李哥他们当时都奔三了，你知道吗？”裴为的眼里盛着怒火和压抑着的各种情绪，“李哥在拿小十年的积蓄陪你过家家！”
梁骐没有反驳他，对比着裴为激动的情绪，他显得甚至有些过分的冷酷。
“我没办法，裴为，你应该清楚我们家当时的情况，以我当时的能力我自己留不下来。”
“你没办法，你是没办法啊。”裴为越说越上头，“所以呢，是我们活该是吗？你对着沈郗予也是这套说辞吗？”
“我们活该倒霉拉你入伙，沈郗予活该跟你谈恋爱是吗？”他狠狠把梁骐推到墙面上，“我们都tm活该是吗！”
深深的无力感，梁骐的动作很僵硬，慢慢直起身来，深呼吸后，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撩了一把，漏出清晰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