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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去?”蜜妮坐在我对面,玩她包上的羊毛绒玩具,“怎么样才能闹到她呢?你想怎么做?”
  “当众指出她抢了我的客户,给她难堪?还是直接使用暴力,泼屎泼尿?”我开始策划复仇策略。
  “泼屎泼尿?”蜜妮捂住她的小嘴,“你也太没想象力了,低级趣味。”我说那你来点高级的我听听,对待胡丽这种人,有时候就需要以暴制暴才行。
  “你那是犯罪,”大麦快速地走进来,落座,从她那个包里掏出一本书,封面上几个大字赫然:《谁动了我的老公》。“看看,我的节目结集的书,刚出来的,现在都市主妇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老公有小三。”
  我说跟胡丽的事有什么关系。大麦瞪着两眼叫道:“当然有关系。”我感觉有戏,继续请教,我们三个凑在一起,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我心里立马有谱,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我大手一挥,豪气地说:“这顿我请了。”
  蜜妮和大麦高呼万岁,我们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多,大麦甚至还掏出她常在包里放着的那个小笔记本,仔仔细细地写了一个复仇台本,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仔仔细细。我们都说她不去当导演当编剧都白费了。大麦得意地自我吹嘘说,现在电视剧都弱透了,不合理,没有力度……“给我来一杯。”老林到了,头上挂着彩,渗出来的血让他显得前所未有的英武。
  我大声叫服务员上酒,蜜妮吐舌头,大麦帮老林满上,问怎么了。“被马老师砸的。”老林很有些英雄陌路的颓丧。
  “拿什么砸的?”蜜妮就是个没眼力见的主,“花盆?”
  老林怒目而视。
  大麦单刀直入:“你跟别人搞上了?”我听着都觉得心惊,像老林这样刚受到肉体和精神双重打击的人,可是不能再受刺激。
  “我就跟我们公司一个女同事吃了个饭,被她撞上了,就不依不饶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抡着就砸上来了,女同事吓得差点尿崩,我回家,马老师不开门。”
  我们仨相视一笑,不语,继续吃菜。
  “普遍性。”大麦煞有介事。
  “可以把老林吸收进来,真人秀啊根本就是。”蜜妮还是嬉皮笑脸。
  恋爱需要伪装,就像某些女人总需要化妆、某些男人喜欢吹牛和说谎。我们都是缺少安全感的一群人,我们总期望,爱情可以是我们的避风港,但没想到当伪装谢场,爱情却将我们伤了又伤。
  每一周我最喜欢的时间就是星期五晚上和星期六早晨,但这个星期六,我显然没法和黑眼豆豆一起睡到自然醒。我穿了规规矩矩的西装,贴上大麦拿给我的假胡子,还有蜜妮赐予我的老式琥珀色眼镜。然后把头发全部朝前梳,低调得好像一个地下工作者。我和黑眼豆豆说告别,打了个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天蓬大酒店。天蓬,听着名字我都觉得胡丽的品味不敢恭维,只有猪八戒才做天蓬元帅。今天阴天,有些雾霾,我戴着口罩,装成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酒店旁边的一家饮食店门口。老板问我,先生你干吗,有事没事,没事不要挡着我做生意。我往旁边走了走,老板还不答应。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那给我来一两鸭脖子。
  “只要一两?”老板警惕,“你是卫生局的,还是消协的?我不卖给你。”我被老板弄得没辙,想跟她说几句,但我眼见胡丽的车来了,连忙转过身,“你闭嘴,再啰唆我办了你。”老板立刻老实了。
  胡丽的车一过,我赶紧给大麦他们打电话。没人接。我急得心焦,却看见迎面走过来三个人,一个穿着超短的热裤,上身一件荧光笔一样的亮橙色的蝙蝠衫;一个做了一个贵妇的法拉头,拿着亮闪闪对手包,低跟鞋;还有一个也跟我一样,贴着胡子,穿着中规中矩的上班族穿的西装,拎个公文包,很有点好丈夫好父亲的样子。此情此景,让我感动,我一下全明白了,冲上去,脱口而出:“太经典了,太脸谱化了,太具有代表性了,有这种精神,什么事不成。”
  天蓬大酒店出人意料地高级,和猪八戒一点关系没有;相反,它很洋气。大理石地面,亮得刺眼的各种灯,还有墙上的高级挂画,地上的地毯,我们四个人趾高气扬地走进饭店大堂。然后,顺着路上的标牌,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胡丽举办单身派对的会场。
  两层的大场子,圆形的,中间是舞池,被布置成了简易的派对现场,四周是看台,栏杆高高的。我站在二楼,像古罗马的贵族一样看着会场内部人头攒动,忽然有种豪情喷薄而出。胡丽穿着夸张的红色露胸装,她皮肤那么黑,亏她好意思露出来,只能衬得她皮肤更脏更黑,看上去像一个行为不端的老鸨。
  我放眼数了一下,今天她至少挖了我五六个客户。入口处,蜜妮摇晃着腰肢进场了。她挤进人最稠密的地方,端着杯不知道是酒还是饮料的东西,假模假式跟人热聊着。没多久,老林也入场了,他选择一个小角落站着,把包放在桌子腿旁边,低调得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
  胡丽走到正当中,操起话筒,拍了两下,又清了清嗓子,用她那老母鸭似的音调说:“感谢大家今天来到这个地方,现在我们都是单身,别的话我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许多人鼓掌。真他妈的,我看她去干传销最合适。音乐响起,大厅上方灯光调暗,营造出所谓的情调,其实我怀疑这是给一些男女做一些猥琐动作创造环境。我站在二楼,隐藏得更深,好像希区柯克电影里喜欢站在后窗偷窥别人的罪犯。大厅里的人窸窸窣窣在聊着,穿过音乐的包裹,显得那么杂乱,人影晃动,我看不清每个人的脸。
  入口处冲进来一个人,直线型的,遇到谁直接推开,横冲直撞,气场大得简直能做总统夫人。“张明智!你给我出来!”
  角落有人在动。
  贵妇猛冲过去,抓起那人的头发,大声喧哗道:“你怎么来了,你在这儿干吗,大家都看一看啊,这就是我老公张明智!他已经结婚了!他的老婆就是我!但他今天还来这里搞什么单身派对相亲活动!真是十恶不赦!令人发指!欺骗女性!”全场哗然,骚动起来。胡丽见场面失控,从人群中跳出来,泼妇似的对大麦嚷,“你哪来的,来我这儿撒野!保安!保安!”
  我怕局面失控,赶紧从楼上下来,混到人群中,准备随时保障我死党的安全。老林带着哭腔,扭头质问:“胡丽老师,不是说好给我保密的吗?”全场目光刷地全转向胡丽。胡丽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到了。但她还是极力稳住面部表情,用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反击道:“你是谁?是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大家不要理睬他,他不是我的客户!你出去。”
  大麦抓住胡丽,硬要往外拉,一边拉一边说:“是你对吧,你个淫媒!走,上公安局去!”胡丽的晚礼服被扯得老长,她尖叫着,两个女助理上来按住大麦,大吼着让她放手。可她们哪里是大麦的对手。大麦左摆一下,右抖一下,就轻松地把那两个人弹开。胡丽大呼救命,周围来参加派对的人分不清形势,也都没有擅自动手。“我真没有介绍你老公,这个人我不认识,你们到底怎么混进来的!”胡丽说。
  蜜妮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句:“胡老师,你要这么说话就很不地道了,我跟这位张明智先生见过一次面,就是胡老师安排的,到底怎么回事?胡老师,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已婚的男人推荐给我,你的信誉在哪里?你当初的承诺又在哪里?胡老师,我们可是都交了钱的,不能这样糊弄我们呀。”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胡丽窘得差点站不稳,两个小助理扶住了她,大麦放开了手,老林站在后面,蜜妮嚼着口香糖,一副女痞子模样。胡丽被会员们团团围住,其情势之危急,其场面之尴尬,看得我都有点于心不忍。胡丽毕竟是我们的老大姐呀!我想撤了,见好就收,闹成这样,够胡某人喝一壶了。
  我给老林使了个眼色,老林走过去,偷偷拉一下大麦,大麦战斗得正在兴头上,没理睬。我着急了,对老林挤眼,又努嘴,老林钻过人群又去拉蜜妮,拉了几下,蜜妮不耐烦,嚷嚷着说谁啊,揩油啊,一转身,手一飞,长指甲打到了老林的嘴巴上,老林嘴上的那两撇小胡子居然被打飞了。
  我差点要喊出来。蜜妮见自己打的是老林,也大吃一惊。胡丽的小助理机灵,上去就指着老林的鼻子,跟灭阶级敌人似的,一阵乱喊:“他是假的,他化妆了,胡子是假的,他是来砸场子的!”跟着就要动手,老林不得不自我防卫,用手臂挡着,但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打了没多久,他的假眼镜也被打飞了。我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假装正义之士,说有话好好说不能打人。蜜妮和大麦见自己人受了欺负,也都扑上去一通混战,几个回合下来,各有胜负。周围都是看热闹的,所有人大概都没想到,明明是来相亲找朋友的,却免费看了一场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