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蕴低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现在的唐书瑶,“而且你以前好丑,我当时怎么会觉得你好看呢?甚至,我还觉得你很时尚,明明你玩的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东西,早过时了。”
蛋挞一下火了,她跳起来,“你好看!你以前更丑!你又穷又丑,你还特自卑,喜欢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在乎得特别明显,把背挺得比电线杆还直,做作死了!”
蛋挞说,她那个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周灵蕴,她觉得周灵蕴很装。
“小玉也是,傻的。你跟万玉,一个傻一个装,我真不想跟你们一起玩。”
但梦真跟万玉和周灵蕴是一个地方的人,梦真总要带着她们一起。
唐书瑶喜欢跟梦真玩,为了梦真,只好忍气吞声。
周灵蕴把蛋挞的化妆镜抓来,照一会儿脸,看一会儿照片。
蛋挞说:“你丫的命好。”
周灵蕴也觉得自己命好。
她一点没因为蛋挞的话生气,她知道蛋挞把这些照片拿出来是为什么。这家伙就是嘴硬。
“我觉得我长得挺漂亮的。”她被养得很好。
她被姜悯养得很好。
“而且我那个叫复古,时尚是一个轮回,你知道吗?”蛋挞很不服气补充。
周灵蕴突然想到怎么对付蛋挞了。
“所以其实那时候,你是喜欢真真姐的吧。”
蛋挞忽然变了脸色。
周灵蕴狡黠一笑,知道自己说中了。
“但是你很迷惑,你怎么会喜欢一个女孩子呢,你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个同性恋,这太可怕了,如果让残废知道,他肯定天天在你耳朵边叨,说不要还要告诉你妈。”
周灵蕴其实一直觉得,蛋挞跟小哑巴更像是战友情。或者小哑巴根本就是蛋挞的挡箭牌,测试仪,她一定有过一段非常艰难且挣扎的时期。
很多细节,都是周灵蕴后来回想起的。
她们这几个人,只有梦真在县里上过学,假若没有梦真,她跟万玉根本没机会认识蛋挞。
周灵蕴忽而俯身逼近,睫毛快扫到蛋挞的脸。
“你不会是上学的时候就暗恋我们真真姐吧?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那么多年,怪不容易的。”
蛋挞一言不发。
半分钟后,突然爆发。
“你要走就走,谁拦着你了,我拦着你了吗?你走啊,去找姜大炮啊,这里没有人阻止你离开!”
“哎——”周灵蕴掏掏耳朵,“干嘛那么大的火气。”
“你就是姜大炮二号,你现在变得跟她一样坏。”蛋挞指着周灵蕴说。
第114章 她们皆因爱而恐惧
周灵蕴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 夏夜晚风暖而不燥,风里有湿漉洗衣液的清香,闻起来很安全。
她前阵子路过花卉市场, 买了盆月季,是蔷薇杆嫁接的果汁阳台棒棒糖, 花谢后感染了红蜘蛛, 差点死掉。
后来梦真把叶片全部剪光,喷了药, 最近又冒出许多新的芽点,嫩绿小叶舒展开,风中自在摇摆,生命力顽强。
周灵蕴抱着取下来的干衣服, 蹲在花盆面前看了很久。
她们学校也种了好些月季,学姐们说月季非常难养,是药罐子,虫大王,奈何实在美丽。
就像姜悯。
傲娇怪, 精咋叫唤, 烦死人了。奈何实在美丽。
周灵蕴有时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甚至恨不得跟她同归于尽, 心说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可姜悯真的很会,撒娇卖痴,示弱乞怜, 还用上美人计。
人真的会变吗?
会的吧。
大家都变了。
化超浓大烟熏玩过时非主流的蛋挞,现在走甜妹风,玩反差感,直播间连线时锐评各路男嘉宾颜值, 偶尔也帮助大家解决一些情感问题,指话没说两句就捞起拖鞋死命拍桌,大叫锁死。
当然她也经常被骂,直播间每天都有人说她是“杂耍”起家,跟小哑巴炒情侣cp,绑架残疾人牟利。
但她说没事,黑红也是红,有话题总比没话题的强。
真真姐呢,改了名字也改了命,终于想通不再给那一家老小当自动提款机,赚的钱知道自己留着,计划将来跟蛋挞一起买房。
她其实很聪明,对互联网非常敏锐,蛋挞的转型和现在的人设标签都是她一手打造。
万玉呢,那时候天天盼着毕业了跟她妈出去打工,说要学她妈年轻时候,穿皮裙抹口红,那么不爱学习的一个人,前阵子失恋,现在听说进学生会当官去了……
至于小哑巴,嗯,其实没怎么变,还在网上活跃,跟人组情侣cp,只是对象换成了男的。
周灵蕴找蛋挞问过,“他真的假的啊!”
“你说我真的假的?”蛋挞反问。
周灵蕴知道蛋挞跟梦真是真的,保真。她半夜起床上厕所,有听到过她们在床上的动静。
“那小哑巴也是真的?那他是一还是零?”
“你打电话问问呗。”蛋挞说。
“不太好吧……”周灵蕴皱着鼻子,“我跟他又不熟。”
蛋挞笑了,“真真假假,重要吗?”
周灵蕴后来刷到小哑巴的视频,他好像可以说话了,只是说得不好,大舌头,含含糊糊的。
她点开评论区,大家都夸他励志,她恍然大悟,哦原来小哑巴现在走这个赛道了。
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姜悯真的变了吗?周灵蕴不知道,她们将来到底会怎么样?周灵蕴也不知道。
不了了之,无疾而终,得过且过,是生活常态。
但现在,周灵蕴可以确定的是,她还是喜欢姜悯的。
要说她自己的变化,当然也有。她还是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
周灵蕴早上出门,去车站接奶奶,就挎了个帆布包,包里装纸巾、钥匙、充电器和耳机。
她站在门口换鞋,蛋挞正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抹脸,奇怪跟出来,“你不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干嘛。”周灵蕴说她本来就没打算走,“我就过去住几天,陪奶奶。”
周灵蕴想了一晚上,“过几天就开学了,我从你这边过去近些,而且我不是还得继续给你当助理吗?帮你拍视频剪视频啥的。”
蛋挞抹完脸,把头顶的发箍取下来,手指顺顺刘海,“哦这样啊。”
周灵蕴换好鞋子,冲蛋挞挥手说“拜拜”。
“晚上一起吃饭吧,到时候我发地址,奶奶说想见见你们。”
周灵蕴计划是先去车站接到奶奶,然后打个车把奶奶送到姜悯家,再计划体检的事,可她才刚下楼就收到姜悯消息,说奶奶在医院了。
姜悯发来照片,是奶奶坐在医院走廊边的长椅,伸手笑嘻嘻冲她比“耶”。
周灵蕴打视频过去,“就到了?”
姜悯把手机转了一圈,周灵蕴还看到谷阿姨和姜叔叔。
“我爸开车把老太太送过来的,我妈有个同学是医院的副院长,老太太看病的事我们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周灵蕴在手机里跟大人们逐一打过招呼,奶奶知道她在外面打暑假工,让她别来了,专心上自己的班。
“你悯悯姐姐厉害呢。”
挂断电话,周灵蕴站在小区外的马路边,有些发懵。
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未独自处理过就医事宜。
她只模糊想着要带奶奶看病,却完全没考虑过具体流程。
如果没有谷阿姨和姜叔叔,腿脚不便的奶奶该如何从老家坐车到县城,再转乘高铁来市里?
她的原计划跟姜悯的比起来好命苦,说出去都怕被人笑。
她承认自己的疏忽,继而想到,她疏忽这些问题的根本,是她潜意识觉得,姜悯会替她处理好一切。
她昨天跟店长说了辞职的事,但店长还没给准确回复,到底肯不肯放她走。
她整个人忙忙乱乱的,姜悯也没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雨。主城区车多路窄,车辆寸步难行,半路堵死,周灵蕴闷闷望着车窗外,人行道旁一家烤饼店门外有只小狸白猫,并腿蹲在檐下,一动不动。
像她一样,处理不好这个下雨的世界。
周灵蕴开始觉得烦。
每次都是这样。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独当一面时,总有意料之外的状况跳出来,无情揭示她的一无是处。
更深的挫败感汹涌袭来。
姜悯离开她会怎样?姜悯会自己做饭,总不至于饿死。
可离开姜悯,她仿佛真的会变成一个废人。
周灵蕴在路上堵了快两个小时,赶到医院已是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