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声地笑了,身体前倾,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压缩到极致。
景非昨的一整套动作都带着刻意的缓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帧都在放大即将到来的接触。
温瑾终于忍不住了,她把手放在景非昨腰后,将人揽得更紧密了一些。她想尽量放轻声音,一出声才发现哑得不行:“宝贝,你想干什么?”
景非昨似乎很满意她这副样子,笑得清脆,吐出的话却让温瑾一惊。
“好像快到我父亲的忌日了。”
一个和这样的暧昧气氛相去甚远的话题。
温瑾愣了片刻,竟开口问道:“你想要去吗?”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或许是因为“忌日”这个词汇自带一种不容亵渎的庄重感,让她竟然有些松了口。
景非昨也很明显地讶异一瞬,微微偏过头来仔细看她。但很快,那点惊讶就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给取代。她扭回头,语气有些冷淡:“这倒不需要。”
她只是想借一个比较严肃的场景来试探温瑾的口风,如今目的已达到,她不愿再在这个话题里纠缠。
“但下一周是花火大会的时间,我想去看。”
温瑾这次连犹豫和思考都没有了,直接给出了她认为最完美、最安全的方案:“我随时可以叫人来放,你想看什么样的烟花都可以。”
景非昨不妥协,语气斩钉截铁,不给温瑾转圜的余地:“我要去现场看。”
温瑾沉默地看着她。
这样的沉默就是一种坚决的回应。墓园人迹罕至,尚可密布严控。但烟火大会?摩肩接踵、人潮汹涌的地方,变量多到难以计算,风险呈指数级增长,让景非昨置身其中,无异于直接将最珍贵的宝物置于闹市,随时有可能丢失。
景非昨看穿了沉默背后的态度,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对上温瑾的眼睛,抛出一个诱饵。
“如果你让我去,”景非昨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秘感,像在念咒语,又像在给温瑾下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事情,即使林昕和我从初中就认识,她也不知道。”
温瑾搭在景非昨腰上的手猛然一紧。
秘密,关于景非昨的秘密。这个诱惑对温瑾拥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当然渴望景非昨可以亲口告诉她关于自己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她不曾知晓的部分。
坚冰一般的防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景非昨看到了温瑾眼中的动摇,趁热打铁,身子稍微后退了一些,好让温瑾看清她眼底的脆弱。
“我已经很久没能画出东西了,你难道真的要把我关在岛上一辈子吗?”她的声音发颤,带着一种罕见的哀求的情绪,“我会疯的。”
这句话说得很软,但带着硬刺,直接狠狠扎进了温瑾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意触碰的恐惧区。她关着她,是害怕失去她,而不是想逼疯她。如果最终的结局是景非昨的精神崩溃,那她的所有占有都失去了意义。
温瑾忽然想起那个跨年夜,她提前关注烟花庆典,带着景非昨下去,她当时享受那个在万人欢呼的热闹中拥吻的时刻,更期待着景非昨迸发灵感的新创作。
那样的自己,好像也准备在无止境的囚禁中迷失了。
这次的沉默比刚刚那一次还要漫长。景非昨没有出声,耐心等待着监狱长最后的判决。
温瑾的目光比夜晚的大海还要深沉,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风险与渴望,控制与恐惧,在她心中疯狂拉扯。
最终,温瑾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一边占了上风,她只是看着景非昨那双写满了决绝和期盼的眼睛,听见了自己孤注一掷的声音:“好,只要你不跑。”
景非昨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悄悄松了一口气,就想偷偷从温瑾身上下来。
谁知这人一把按住她,瞳孔倒映着黑色的海,让景非昨不免一阵心悸。
温瑾一字一板:“答应了你,不打算给些奖励吗?”
景非昨瞠目而视:“我不是说回来会告诉你秘密吗?”
“宝贝,”温瑾温吞道,“我现在要的是定金。”
景非昨咬牙切齿,她发现自己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和商人谈恋爱。还是和最顶级的商人。
她几乎视死如归:“你想要什么?”希望这人记得昨天她到底把自己弄到几点才睡觉,好能唤醒些良知。
温瑾觉得景非昨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带着几分可爱,忍不住逗弄:“我们继续上次没完成的‘游戏’怎么样?”
景非昨这次已经不是想偷偷从温瑾身上下来了,而是仿佛听到什么噩耗,直接猛地就撑起身子往后缩。
可温瑾按着她的力气太大,她不但没逃脱这个禁锢的怀抱,反而在动作间领口敞开了一片,露出醒目的痕迹,让温瑾愈发口干舌燥。
“跑什么,”温瑾笑,“谁先坐上来的?”
景非昨不欲理她,温瑾也不在意,只是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脸:“给我画幅画吧,好吗?”
景非昨一愣,似乎没想到温瑾最终提出的是这样的要求。她看向温瑾的眼神有些复杂,好半会才回过神:“好。”
……
第二天,她和温瑾出现在了别墅的画室里。
温瑾替她准备的这间画室,采光极佳,面朝大海,装备从画架、画布到各式颜料、画笔,无一不全,无一不精,甚至比她自己在a市工作室的配置还要顶级。
但也是景非昨在这栋别墅里最陌生的房间。
她没有创作的欲望,便索性不来。而温瑾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别墅的每个房间和角落几乎都或诱哄、或强势地和她留下过许多欢愉的痕迹,独独把画室明晃晃略过。
景非昨示意温瑾在窗边坐下,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温瑾依言,斜倚在窗边的长塌下,身形舒展开来,目光却沉静地落在景非昨身上。海面波光粼粼,成为她天然的背景板;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景非昨架好画布,目光在温瑾与画布之间流转。
许久没动笔,指尖触碰到熟悉的画笔时,竟有一丝陌生。起先的几笔有些滞涩,线条带着犹豫,仿佛在寻找被这两个多月的囚禁与情欲磨钝了的感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起来,目光重新聚焦在温瑾身上。
她看着光线下温瑾清晰的轮廓,看着她那双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要将人吞噬的情感,看着她看似放松实则依旧掌控一切的姿态……那些被刻意压抑的、复杂的情绪,以及本能被激起的创作冲动开始在她胸中翻涌。
笔尖的滞涩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宣泄般的流畅。
她不再试图去“还原”温瑾,而是开始捕捉那种感觉,那种被美丽又危险的存在牢牢吸附,既想逃离又被其深深吸引的撕裂感。
她用大胆的色块构建背景,海不再是宁静的蓝,而是带着漩涡,暗流涌动的深紫与墨蓝,温瑾的身影是画面中唯一稳定的中心,却用冷硬的线条勾勒,仿佛一座无法撼动的神祇。
她画得专注,忘记了时间,也暂时忘记了所处的境地。画室里只剩下画笔与画布摩擦的声响,以及两人之间紧绷而黏着的气氛。
温瑾始终安静地倚着,目光未曾离开景非昨。她看着她那双重新焕发出锐利光芒的眼睛,心底泛起一阵混杂着满足与刺痛的情绪。
她将景非昨困在这里,折断了她的翅膀,此刻却又如此贪婪地注视着她在画布上翱翔的灵魂。
温瑾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景非昨终于停下了笔,后退两步,审视着画布上已然成型的作品。
那不是一幅温和的肖像,它充满了力量和矛盾,画中的温瑾,美得极具压迫感,仿佛是整个幽暗海洋的主宰。
景非昨放下画笔,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有些疲惫:“好了。”
温瑾缓缓起身,走到画布前。她伸出手,指尖在虚空中拂过画布上自己的脸,接着落在那片压抑的蓝色背景下。
她没有评价画的好坏,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久到景非昨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然后,温瑾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景非昨身上,那眼神比画中的海洋更加难以探测。
她伸出手,拭去景非昨颊侧沾着的一点颜料:“我很喜欢,宝贝。”
第50章 勘测
温瑾对花火大会的应允是启动逃跑链条中最重要的一个齿轮,但除此之外,要想突破这重重包围圈,景非昨仍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清晨的阳光将卧室映照得一片明亮,景非昨醒过来的时候,身侧已空,残留的体温和枕头上的凹陷证明温瑾也刚起不久。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没有立即起身,而是闭着眼睛感受了很久阳光的存在,才下床,趿拉着拖鞋去漱口。
景非昨从卧室晃出来时,温瑾正把两杯牛奶端到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