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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非昨脸上的戏谑笑容终于渐渐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认真的神情。她看着温瑾眼中破灭的期待,忽然觉得刚才那样吊着她胃口有些过分了。
  她不再卖关子,而是吸了一口气,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分享往事的平和:“好了,不逗你了。”
  她顿了顿,目光有些悠远,仿佛穿越了时间。
  “你知道吗,我以前不是叫这个名字。”
  温瑾眼中的情绪瞬间转化为了真实的惊讶,这个信息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她下意识放开景非昨,身体前倾,一副更专注的姿态。
  景非昨看到了她真实的惊讶,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至于小时候叫什么,我有些忘记了。总之是我爸的姓氏,随着他们那边的辈分取的名。”
  她轻轻哼了一声,空气里开始弥漫开一种往事沉淀下来的气息。
  “小学的时候,我妈发现他出轨了。事情闹开后,我妈直接带着我,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我妈的姓氏,包含着我妈的期待。她说,我们一起朝前看,不被过去绊住。”
  “但还没来得及去办离婚,迎接新生活。”她继续说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内容却爆炸,“没过多久,我爸死了。喝了酒,勇敢无畏,跳河救人,结果自己死了。确实很了不起,所以整个街道都在为他哀悼。”
  她甚至用了“了不起”这个词,听不出是褒奖还是讽刺,更像是一种客观的陈述,陈述一种既定的社会评价。
  然后,她的话音微微一顿,那平静的语调里,终于渗入了一些冰冷的、坚硬的东西。
  “与此同时,不停有人在传,是因为我妈为我改了姓名,才害得他英年早逝。”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割开了时光,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愚昧的伤口。那些无端的指责和恶意的揣测,时隔多年,依然带着刺骨的寒意。
  “大家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不忠,和妈妈的委屈。妈妈怕我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直接离开了那里,带着我搬去了a市。”
  景非昨的声音里注入了些许温度,那是提及母亲时才会有的柔和。她的母亲,用最果断的方式,为她挡下了所有,真正如她的名字一般,为她劈开了一个全新的、干净的开始。
  说到这里,景非昨停了下来。
  她偏过头,似乎想从温瑾的脸上找到某种理解,或者只是单纯地需要停顿一下,消化那段混杂着公众哀荣与私人伤痛的矛盾记忆。
  然后,她转回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略带疏离和自嘲的笑容。
  “其实因为身边有我妈妈,所以我爸的离世,对我来说变得轻飘飘的。我现在甚至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了。
  “我是不是很没良心。”
  她用的是陈述语气,像是早已给自己下了定论。那双看着温瑾的眼睛里,没有真正的疑惑,只有一种摊开伤口后的疲惫。
  往事沉重,但她没有流露出丝毫悲伤,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平静。
  这副模样,却让温瑾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骤然捏碎,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猛地伸出手,将眼前这的人紧紧地抱进怀里。
  这个拥抱如此之用力,仿佛想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煨热那份深藏的冰冷。
  景非昨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惊了一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可接着,她感觉到温瑾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抱着她的人在安慰她,声音却比被安慰的人还要难以抑制住汹涌的情绪,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刮下来的:“这没什么,宝贝……”
  温瑾努力想维持平稳,却控制不住那细微的震颤。她轻轻拍着景非昨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天大委屈却不会哭的孩子。
  最后,她顿了顿,用一种近乎轻描淡写的语气:“前几天我爸在国外出了意外,我高兴得给公司每一个人都发了奖金。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第53章 信徒
  在那次秘密的交付后,温瑾对景非昨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总的来说,索取没有平时那么频繁了,更多时刻,她们会温馨地共处一室,闲聊几句,或者各做各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海风中摇曳成碎金,洒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慵懒又宁静。
  景非昨不爱喝咖啡,却很喜欢咖啡的味道。她陷在沙发里,五感皆是放松的状态。
  温瑾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揉了揉眉心,像是想起什么趣事,随口提起,分享八卦:“说起来有些可笑,最近有几个董事,迂回地建议我去相亲。”
  景非昨正小口啜饮着果汁,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温瑾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们说,找个家世相当的男人结婚生子,既有人照顾,又能解决继承人的问题,一举两得。”
  景非昨觉得荒谬。
  眼前这个女人,坐拥庞大的商业帝国,是无数人仰望和畏惧的存在,她的权势、她的心智、她的一切,早已超越了世俗的框架。可即便如此,竟然也逃不过这种最传统、最陈腐的框定。
  当面对的事情超乎常理地愚蠢与荒诞时,混合着怜悯与鄙夷的可笑感便会油然而生,恼怒反而无从谈起了。
  所以景非昨忍不住,真的低低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在这个小角落荡开。
  温瑾看向她,也笑了。她提及这件事情,本就是当成一个滑稽的笑话逗这人开心。
  然而,笑声的尾音尚未完全消散,景非昨的心头猛地一抽。像是一根极细极韧的丝线骤然绷紧,勒进了心脏最柔软处。
  这根丝线是她即将要进行的逃离,以及前几日烟花下那个不由自主、真心诚意的愿望。
  一股尖锐的酸涩毫无预兆地涌上大脑,冲撞着她的理智,随即发散到五脏六腑。
  这酸涩来得突然,迅猛又汹涌,她几乎是动用全部的自制力,才将它死死按捺下去,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她垂下眼眸,避开温瑾的视线,再抬起时,眼底已是一片冷静和诚恳。
  她甚至微微向前倾身,语气认真得像是在为温瑾谋划最佳战略:“男人就不必了。但其实,你说不定真的可以试着接触别的女生……”
  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瑾敲击桌面的动作倏然停住。
  她脸上那点悠闲的、共享一个笑话的表情瞬间冻结,然后寸寸碎裂,剥落。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刺向景非昨。
  “你说什么?”
  音量不大,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死寂。
  景非昨被她目光中的寒意刺得心头发颤,却依旧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为你着想”的姿态,甚至试图将话说得更圆满些,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心底那片狼藉:“我的意思是,人不能只栓在一个地方,或许看看别的风景,会更好些。”
  试着接触别人,说不定会发现此刻偏执的态度只是来源于不甘心,说不定会遇见一个更好的存在,能够在没有她的时间里,依旧幸福。
  毕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多拥有些,才能避免失去,管理情绪。
  这是景非昨的处世之道,她如今教授给了眼前的人。
  即使这份教学让这个老师心底痛楚无比,想象温瑾可能和别人在一起的场面,几乎要呕血,但她仍藏得很好,抬起的眼里全是真挚。
  “呵。”
  而温瑾连冷笑都发不出来了。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那双总是映着景非昨身影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光,变得幽暗而空洞。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景非昨,周遭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刚才那份慵懒宁静的午后氛围,此刻已荡然无存,被一种令人窒息的低压牢牢笼罩。
  景非昨根本没搞懂温瑾那近乎膜拜的爱,或者说,她刻意去忽视了。
  这番教学战略在温瑾的世界里,无异于在撼动她的根基。
  她的神,居然动了抛弃信徒的想法,这不可以。
  暴雨要降下来了。
  ……
  窗帘完全拉拢,再灿烂的阳光也透不进来一丝一毫,昏暗的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情欲与危险。
  景非昨被以一种看似亲昵实则无法挣脱的姿势禁锢着。
  她身上的衬衫下摆被撩起,手腕被一条柔软丝带系在床头柱上,材质柔软,光泽优雅,不紧,但难以挣脱。
  景非昨不喜欢温瑾动用那些道具。
  倒不是讨厌那些玩意——她自己孤身一人时也会用它们取悦自己;而是她需要通过温瑾实打实的触碰,来感受温瑾的状态,以及时通过撒娇的小手段叫停。
  大部分时间,温瑾从善如流。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她选择,甚至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