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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被迫嫁入反派阵营 > 第86章
  圣人不由笑道,他真成了被妻儿豢养的米虫,只知享受,不念朝务。
  那喜意还未从身体里散去,圣人听到外间人声扰扰,似听到李公公在高声劝阻,担忧着他的珩儿。
  “殿下不可!你身体尚未痊愈,仍在病中,不可急奔!”
  李公公拦不住,他只能看着殿下挣脱内监的劝阻与扶持,若三四岁的婴孩,跌跌撞撞奔去耶娘怀里,跑进艳阳宫。
  谢知珩本就在病中,人疯癫时又折腾自己无数次,手臂小腿皆是自己砍出来的伤痕,其力大,其疤深,足以可见他当时用力多重。
  瘫在病榻中,少走动时,是瞧不出那些伤口对他的阻拦,可当他越是焦急,越是渴求,越是想见一个人时,那些伤口成了谢知珩无法躲避的绊脚石。
  谢知珩腿一痛,连带虚弱的身躯都不行,他无力掀开珠帘,在圣人的注视下,膝盖一软,直接跌倒在地。
  离圣人有数步之远,谢知珩挪动膝盖,不顾疼痛,咬牙撑着身体,跪爬到圣人病床前。
  “阿耶……”他声音轻与弱,暗哑的同时,又被哭腔覆盖,谢知珩仰头直视圣人那扫开浑浊,再复清明的眼眸,唤。
  谢知珩太急迫,他有十年没见到阿耶。
  在晏城没来时,在天后离去后,他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在独道苦苦行了四年,又被噩梦折磨了四年。
  前些日子又被疯病折磨,天后离去,晏城赴楚,李公公需在宫廷为太孙撑腰。
  他又是一个人,在晏府苦熬,无人同他共苦难,无人与他说痛楚,无人知他夜夜熬红眼睛,熬干眼泪。
  人总有崩溃,与一时的脆弱。
  谢知珩不是神明,他虽近而立,但也是凡人,也会想着哭诉,也会想着抛下一切,不管这江山,不管这世间,让乱世去临,让众生被炼狱所累。
  他需要依靠,可他同时又是别人的依靠,现实逼他快快成长,快快成为一个能支撑偌大王朝的圣明君主。
  “阿耶…”眼眶酸涩,又盈满滚热的泪,谢知珩紧抓圣人的手腕,一声又一声唤着圣人,一声又一声将自己的苦与泪,用简短的两个字,去诉说。
  圣人爱子极深,看着同样消瘦的爱子,极其委屈的模样,眸眼被泪水充斥,他也不由得垂下泪。
  “怎瘦这般多?你阿娘也不帮着你,也不为你撑腰。”圣人话头止住,望那宫人跪地的方向,望宫殿的门口,望不见天后来瞧他两眼。
  圣人:“你阿娘呢?”
  他已有猜测,只是话头止在喉管,梗在那儿,吐不出来,也不想吐出来。
  谢知珩不语,只顾垂泪。
  圣人望向李公公,李公公避开他的视线,捻起锦帕,拭去掉出眼眶的泪。
  圣人不敢想,不敢信:“……”
  夫妻情意重重,圣人自幼爱慕天后,满心满眼也只她一人,只想生前共治一国,生后共寝一陵。
  生同枕死同穴,可哪能想到天后居先行离他而去。
  无尽的悲痛缠绕他身,情绪没在爱子受难时崩溃,倒在得知天后离去时一泻千里。
  圣人初醒时的生气,随着噩耗的知晓,也一并跟了天后往黄泉走。
  “阿芝!噗——”圣人极悲,又极苦,卸了力的身体难抵毒素的摧残,一口黑血倾注在床边,全落枕头上。
  精气神尽散,毒素又袭身,圣人瘫在床榻间,眼眸空空,看金碧辉煌的宫室,看满地跪拜的人,只觉一片孤清。
  圣人,连半分生的渴望,都没有。
  他满心满意,只想着奔去陵墓,去天后共葬,只愿就此殉情,只愿往昔,不想后来。
  生机眨眼间,在圣人瞳眸里散去,谢知珩为此担忧不已,他又心疼又怕,又委屈又无助,又悔意深深。
  心疼阿耶身躯,怕阿耶就此离去,给了那夺舍者安全的身躯。委屈的是阿耶只想阿娘,不顾他,无助的是他没了阿耶,此生再无亲人。又后悔给阿耶下了烈性毒药,再也无法从鬼门关那儿拉回阿耶。
  圣人哀思天后不过几刻,他再次勉强撑起身体,问谢知珩此刻事。
  他睡去时,是熹始十六年,再次醒来,已是熹始二十六年,一闭眼一睁眼,十年已然过去,世间有了太大变化。
  谢知珩把此间事一一说与圣人听,无论是他清楚知晓的,还是他猜测的,毫无保留,全说给圣人。
  圣人听后,皱起眉头,叹气几次:“苦了你,在这独自挣扎数年。”
  谢知珩摇头:“阿耶能醒来,已是我最大幸运。而且,我也非一人,我也同阿耶,有了想生同衾死同穴的人。”
  圣人笑着:“是吗?珩儿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不知何时,能带来看看。”
  “恐怕不行,他现在还在荆州,短时内难以抵京,还需阿耶陪珩儿过这新年。”谢知珩垂眸,乞求着说。
  圣人笑意仍在,但浅了许多:“怕是难以陪珩儿度新岁,这新年,也是到换年号的时候了。”
  “!”谢知珩霎时抬起眸,唇瓣颤动,他在怕,但又自我劝慰,“该换个年号,熹始这年号用力太久,也是该换新。”
  圣人摇头,熹始这年号是他与天后共同商议,与商议谢知珩名字一般,商议了数月,才一同定下这年号。
  这年号,代表他与天后之间的情意,圣人是万不可能更改。
  不过,圣人想的是另一种换年号的方式。
  新帝登基。
  “朕这满身的毒素,是珩儿下的吧。”圣人轻飘飘道出,道出弑父的残忍事实。
  谢知珩没有反驳,点点头,他那时被疯病缠身,不愿伪帝以帝王之名,再给王朝造危难,他要留给太孙一个干净的宫廷。
  圣人眼眸空空:“珩儿做得很好,筹备的也多,也堪任帝王。”
  他不愿苟活于世,也不愿那夺舍者再污他贤名,把他半生的圣贤具葬送。
  “弑父的罪名太重,又太损我儿名声,阿耶怎么会让我儿在史册上留此等恶名,阿耶怎会固守帝王,让我儿再坐十年八年的太子位。”
  圣人笑意太浓,慈爱的眸眼里只装进谢知珩一人。
  圣人转看向李公公,说:“去唤史官过来,再去把三省六部丞相、琅琊王唤来。”
  “!”谢知珩愕然,他盯看圣人。
  史官记载,丞相皆在,宗室见证,其目的昭然。
  谢知珩不再平静,心蹦跳得厉害,死死抓住圣人的手臂,不愿就此放手。
  他转身又怒斥李公公:“不要去,孤让你不要去喊!”
  李公公闭眸,轻声劝:“殿下,你拦不住的,陛下要做的事情,连天后都难以阻拦。”
  更何况,天后已不在,殿下更是难以劝阻。
  谢知珩满身力气全散尽,无声流泪,只死死握住父亲的手,不肯松开。
  天后离去时的悲痛再次缠上他,他连眼角都被哭红,浸透了悲伤,浸透了无助,却阻止不了。
  群臣与宗室本就做好新帝登位的准备,他们以为皇位会由储君传给太孙,毕竟储君已病居私宅许久,鸾台只见太孙。
  宗室也见太孙聪慧,名正又言顺,在李公公恩威并重下,齐齐靠与太孙。
  谁想,他们奔来艳阳宫,见垂泪不语的储君,见手捧史书记载的史官,见贤明依旧的圣人。
  顿时,群臣宗室都明了,他们为谁而来,来见证什么。
  帝逝如泰山崩,京城钟楼为帝鸣丧钟,执行者连续、缓慢、沉重地敲击,发出哀悼、肃穆的丧音,钟声节奏缓慢,音调低沉。
  敲钟没有固定的次数,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悲鸣,持续许久,它们将帝崩的噩耗传递大河大江,传递南北。
  无人不为圣人的离去,而伤痛万分。
  第68章
  盛朝的天, 塌了。
  系统悬浮在德阳殿上,看垂带石上高树丧旗,丹陛前跪满臣子与勋贵。
  再往里看, 宗室跪在灵堂外, 将登高位的储君携三省六部丞相, 垂泪送别晏驾的大行皇帝。
  在众生沮丧的哭景之外, 系统发现帝王梓棺上,除去自我了断结束宫廷动乱的圣人, 还伏着它从外界拉来的魂魄。
  屈成霖已复他十七八岁的年轻模样, 橙白相间的职校校服,勾勒他消瘦的身材。
  少年青葱正华少, 但内搭的艳丽红秋衣,滑稽可爱的图案, 打散系统所有对少年的美好刻画。
  无论再怎么年轻,无论再怎么被宫人精细伺候,屈成霖也难改他精神小伙的性子。
  人是茫然无措,人是手舞足蹈,人是愤怒喊叫,他与静穆的灵堂格格不入,尤与德阳殿格格不入。
  怎么往梓棺挤, 屈成霖也挤不进那棺材里, 也挤不进圣人的躯体里, 他被象征皇权、象征天子的德阳殿排斥。
  德阳殿自来都是天子登基仪式的首选殿堂,天子居于此, 处理朝中政务,执掌大国权柄,共享王朝气运。
  自建立起, 德阳殿就被赋予至高无上的政治地位,它与帝权密不可分,也代表整个王朝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