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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老的感觉,并非容颜上的苍老,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疲惫感,如今的覃雨枫,活像一个吃不好睡不好,多年没过过好日子的可怜人。
  奚未央不由得沉默了一阵,甚至思考起了顾鉴虐待覃雨枫的可能性。
  不,不可能。顾鉴不是那样的人。如果顾鉴真的讨厌覃雨枫,他不会留他在身边做事这么久。
  眼见奚未央的神情几番变化,似乎欲言又止,覃雨枫禁不住有些自嘲的笑了,他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几年过去,真是难为你还能记起我。
  奚未央:
  奚未央放心了,确定了,覃雨枫果然还是当年的那个覃雨枫。
  覃雨枫定定打量了奚未央一阵,许久方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宝殿,何况是你这样的人。说吧,如今是有什么事,才总算让奚首座想起了我?
  覃雨枫转开了眼,毕竟我实在想不出,时至今日,奚首座还需要我来派哪样用场?
  覃雨枫最后这句话,着实是说的咬牙切齿,其中怨念分毫不加掩饰,叫奚未央莫名。奚未央道:你怎么这样讲话?我何曾忘记过你?若我不管你,又怎么会让你留在顾鉴的身边?你惦念着的妹妹漆雪,我也一直叫我的弟子清思好生照料甚至这几年来,除却你在顾家的衣食月俸,我还月月单独贴你丹药、灵石、符咒。诚然,这些都是你辛苦办事所应得的,我不指望你感激我,但你也不必摆出一副我亏欠了你的脸色吧?
  覃雨枫:呵呵。
  奚未央道:亦或是你觉得阿镜暗地里磋磨你,叫你受了委屈?
  覃雨枫禁不住冷笑:怎么,他叫我受委屈,难不成你还能替我去找他伸冤不成?
  奚未央叹息:我是怕你对他有什么误会。阿镜不是这样的人。
  覃雨枫:
  覃雨枫真无语了。
  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能用力的摇一摇奚未央的脑袋,看看那里面都是些什么水。覃雨枫道:你可算了吧!顾鉴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也清楚,就不必再多说了吧?是,你的阿镜当然不可能暗地里给我使绊子穿小鞋,这太不入流了,他才不会那么干!他只是单纯不拿我当个人,你能听明白吗!
  奚未央前头不提他的月俸和补贴,覃雨枫的心情说不准还能平静些,偏偏奚未央不食人间烟火的非要提一嘴,正撞在覃雨枫的枪.口上:我只是在给你们办事,我不是整个人都卖给了你们!那么多年了,奚未央,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这些年来在顾家,真正休息的日子,还不到一只手!
  覃雨枫张开五指,几乎怼到奚未央的脸上:我白天不能停,夜里不能歇,所有报给顾鉴的消息,在此之前都要先从我手头过,他要做什么事,他倒是好,一拍板就要去做,那上上下下对接统筹核算,难道也都样样他去做吗?!
  覃雨枫按住奚未央的肩,向他怒吼:我是人!不是牛马!拉磨的驴也是要歇的啊!要是你花点灵石丹药,我就活该这么干还要感恩戴德,奚未央你不如一剑杀了我吧!
  奚未央:
  奚未央恍然道:这样啊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来做吗?但据我所知,除却最开始那段时间外,顾家如今能办事、乐意办事的人,并不少
  覃雨枫:
  覃雨枫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他道:有没有可能,他们办事,只需要去做确定的某一桩事,亦或是固定的一方面事务?而我,是全部!全部!
  再退一步来说,他们没日没夜也要抢破头做事,是为了一家人的前程,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我又不是顾家人,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将来也不会久留于此,我凭什么要操这些心,费这些力!
  奚未央:小枫,如果你真的不想继续的话,其实你可以离开的。
  覃雨枫:
  覃雨枫诧异万分,他脸色倏地苍白,盯着奚未央道:是我现在没有价值了,所以你想要赶我走了吗?
  奚未央:?
  奚未央摇头道: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觉得就像是你所说的,你不是顾家人,你将来也不会留在顾家,甚至未必留在中州,顾家于你,没有任何牵绊,你充其量只是拿钱办事而已。小枫,你已经尽到了你该尽的责任,完全没有必要因此而自苦。如果你想要离开,你随时都可以告诉我的。
  覃雨枫:
  覃雨枫一时哑然。许久,他方才问奚未央: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奚未央奇怪道: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覃雨枫沉默,而后问:可是我离开了顾家,你又准备让我去做什么?是回玄冥山,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奚未央,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就像是我方才说的,如果没有事,你不会想到要来找我。
  奚未央微微点头,他低声叹道:我原本,确实有事想要同你说,但我不知道你小枫,我想你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譬如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将来又想要怎样。等你想好了,你就来找我吧。到那时候,我们再商讨我接下来的计划。
  覃雨枫:
  覃雨枫无意识的攥紧了拳,他问奚未央:那现在呢?现在你要走了吗?现在你要去做什么?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和我说了吗?就连一句闲话也没有吗?
  覃雨枫这话说的,在奚未央看来就有些奇怪了,他本就不是来找他闲聊的,从前他们也不曾闲谈过,更不曾交心过。就像是覃雨枫所说,如果真的没有事,奚未央大概不会想到要见他,而现在既然公事谈不了,奚未央实在想不到,覃雨枫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要同他说了。
  于是,奚未央便温和的看着覃雨枫道:你说。
  覃雨枫:
  覃雨枫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脱口而出:我恨你!
  奚未央,我恨你。
  恨也好,怨也罢,哪怕是连覃雨枫自己都抵触的某种爱意,最后都只有化作一句:你已经四年六个月没有来看过我了。其实不止,因为去年有过一次闰月,且再过九日,就该满七个月了。
  覃雨枫在数不清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咬牙切齿的念着奚未央的名字诅咒他。可他还是想他,想要见到他,想要奚未央也能够时时刻刻的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他覃雨枫这样一个人。
  但你其实从来也没有在意过我。
  奚未央:
  奚未央其人,对自我敏锐,体察旁人的感情却极其迟钝。
  从容貌到天份,老天爷几乎给了他一切令人羡艳的东西,于是奚未央便也习惯了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特殊的。这样的特殊并不因为他刻意的做了什么事,甚至绝大部分时候,奚未央什么也没有做过,可他却就是能够无端的收获旁人各种强烈的、极端的情感。奚未央年少时也曾为此困扰过,然而,当某些事情成为常态,人往往只有两种变化深陷其中,抑或逐渐麻木。
  奚未央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对覃雨枫说:我或许应该向你道歉,但是小枫,我没有办法和你道歉。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过。
  如果说,是奚未央刻意的玩弄辜负了覃雨枫,那他确实罪大恶极,可是他没有。覃雨枫的情感,是他自己的事情,与其他那些奚未央认得或不认得的人一样,奚未央没有承担他们爱恨的责任。
  覃雨枫觉得,感情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对奚未央,也许不是爱,也不是恨。多么可惜啊。他尚且不曾清晰体会到心动是一种怎样美妙的滋味,竟然就先领教到了心痛。覃雨枫想,这可能是一种意难平,如果奚未央索性不会爱人,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是顾鉴呢?覃雨枫遗憾的苦涩道,他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成为那个特殊的人?
  为什么是顾鉴。这个问题,许多人都问过奚未央,甚至就连顾鉴本人,每隔一段时间,也总会矫情的反复问上一问。可实际上,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它怎么会有答案呢?
  爱是永恒无解的珍贵谜题。
  奚未央能够说得清楚,自己曾几何时因顾鉴而心动,却无法细数多年来,与顾鉴相依相伴酝酿而成的绵长爱意。如果此刻,再次问起这个问题的人是顾鉴,那么奚未央会微笑着给他一个吻来作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