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穆全身重量都靠在面前两名护士身上,任他们摆弄自己的身体调整成跪趴的姿势,但滚烫的孕肚因重力作用下坠感得更加强烈,孩子坚韧的身体却始终牢牢卡在原地,腹底皮肤欲裂的恐惧感和全身的疲倦令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恰好是这一声,被端霜琼听见了。
端霜琼眼眶瞬间一红,不等身后护士说话,箭步冲上去:“mommy!”
沈穆一愣,艰难地拨开垂在眼前的湿发,撑着身体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但他太过疲倦,眼前模模糊糊好似拢着一团云雾,只隐隐约约看见斑驳的色块,他又用力眨了眨眼,皱着眉再次看了过去:
“小琼……?”
不等他问那句你怎么在这,徐祺然立刻打断了他们:“霜琼接手抱好你妈咪!加一剂i型阻隔剂!”
“好!”
无菌区外的护士立刻从冰箱内拿出一瓶十毫升的白色药液,从密封瓶内抽出液体迅速排气拔除针头盖上盖子放进温水中回温,无菌区内的护士随后使用器械夹出注射管换上新针头,扎进输液管内先注入两毫升,开始观察沈穆的反应,直到确定他没有过敏反应才全部注入输液管内。
阻隔剂与抑制剂不同的是,阻隔剂药效快,而且能够以最快速度抑制腺体再次分泌,达到止血以防突然休克的作用,一般用于术中治疗,但对沈穆来说却只能短时间阻止腺体释放信息素。
沈穆被亲儿子抱在怀里,产床抬高了上半部分,端霜琼一米八几的身高完全站直正好能够让沈穆倒在他的肩窝里。
沈穆手臂自然下垂圈住儿子的脖颈,汗水和泪水打湿孩子鬓边的碎发,不知道是应该为他不听话回国而生气,还是应该庆幸他现在能够出现在自己身边,千言万绪也只能化作一句叹息:
“不听话……”
“可是我想您了。”
端霜琼哽咽地说,他牢牢按着沈穆的后背,很想像往日那样用力地和他拥抱,但那又沉又烫的孕肚抻开产袍紧挨着自己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这层薄薄的皮肤下胎儿是怎样活泼的动作,怎样折磨他最深爱的母亲。
沈穆垂放在端霜琼肩头的双手随之颤抖起来,发丝间汗水翻飞,苍白的漂亮的脸蛋上涌上潮红的颜色,端霜琼感受到抵在自己心口的皮肤变得更加滚烫!
“夫人!用力!长力!”徐祺然按着沈穆因疼痛本能想要蜷缩起来的腰身大腿,看着床单上再次洇湿扩散的血水,感受到掌心下皮肤再次痉挛抽动,才说:
“好!喘气!”
沈穆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撑在端霜琼肩头上的手臂立刻软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的人偶娃娃埋在他的颈窝里急促的喘息。
端霜琼迅速接过氧气面罩小心盖在他的脸上,透明的氧气面罩下白雾忽亮忽灭,沈穆阖起眼眸还没喘过几口气,又低头挣脱了氧气面罩,重新颤颤挺起腰。
跪趴的姿势的确很利于孩子下行,可对腰椎的负担太大,沈穆的腰部肌肉在绑架中受损严重,每次用力,纤细的两侧腰线都会失控的战栗,白皙的皮肤布满汗珠透着粉白,徐祺然按着他的腰身,再次大声道:
“再用力!”
“……”
沈穆喘了一声,抓着端霜琼的肩膀咬紧下唇,那些堵在胸腔里崩溃的哭声和痛吟统统被他堵在咽喉里,化作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手术室内静得可怕,墙面上悬挂的计时器上时间一分一秒增加,从端霜琼进来之后沈穆再也没发出一声痛吟,甚至连眼泪都没再落。
在沈穆又一次力竭倒进自己怀里急喘时,端霜琼终是忍不住落了泪:“mommy…我不会害怕的…您不要…不要忍着……”
他知道沈穆是不想他害怕,不想他因此更加怨恨这个还没出生的同胞妹妹才一直忍着不吭声,所所以他又连声保证:“我会爱她…我会喜欢他们的…我保证……”
第二个孩子的胎位很正,但她的体格远比自己同胞哥哥大一圈,肩膀还卡在骨缝里不上不下,沈穆耳鸣的厉害,听见孩子的哭声很想安慰他,但又被下腹的剧痛折磨得失了声。
“…卡肩了,”徐祺然满头大汗,扭头让护士替自己擦汗,但目光始终锁定沈穆的腰下,向身边伸手,“拿产钳。”
“产钳。”
冰冷的器械落进手心,有了阻隔剂,手术室内嗅不到丝毫信息素的气息,唯有铁锈似的血腥味被空调冷气吹散溢满整个室内,徐祺然一面按着沈穆后腰,一面扫过胎心监护上的数值,同时让护士拨开沈穆脑后的发丝。
被过度使用的腺体再次飞快分泌的omega信息素,无处释放的甜蜜气息被牢牢封存在这里,宛如半颗成熟饱满的蜜桃柔软甘甜的血肉快要撑破皮肉,现在沈穆的身体不能再加大药量了,否则信息素量达到峰值,日后根本无法恢复。
而且现在贸然使用产钳会加速生殖腔的破损,徐祺然又出了满头汗,盯着胎心监护上不断逼近危险值的数字,转过头,雪白的产袍再次被汗水浸湿,紧贴着沈穆彻底力竭发抖的身体,沉声喝道:
“端董醒了没有?!没醒赶紧把他晃醒!或者拿根针管去抽点信息素萃取液!要多!快去联系张医生!”
“收到徐医生!”
护士接收到指令立刻冲出手术室,但下一秒却险些一头撞上来者胸前!端凌曜眼疾手快躲到一边不让他和自己身上的无菌服接触,不等他反应过来大步走进去,和徐祺然打了个照面。
徐祺然看着他明显套上肋骨护具而格外挺拔饱满的上半身刚要开口就骂,但现在情况紧急,也没心思再废话:“信息素,快点,信息素!”
端凌曜立即大步走到床头,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搭上沈穆的肩膀,弯腰凑在他的后颈边,毫不留情地咬了下去!
“唔!”
沈穆疲软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他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红提般下坠沉静的孕肚肉眼可见开始晃动,熟悉的、大量的alpha信息素拼命涌进身体里,渗透进血液吞吃蓄积的omega信息素,他的身体本能地打开生|殖|腔,渴望属于alpha一部分的到来!
“老、老公……”沈穆揪紧儿子的肩膀颤巍巍起身,含在眼底的泪颗颗坠落,像是所有疼痛挣扎都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伸手摸索着想要触碰端凌曜的身体,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
“抱、我…不要、再多…不要……!”
那些多到溢出来的信息素还在继续释放,像是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浸泡在alpha信息素中一般,沈穆清晰地感受到孩子撑开骨头,一寸一寸下行,降低的疼痛阈值被另一种难以控制的反应所替代,他狼狈地想要摁下发热的证明,但端凌曜却在此刻停下了。
“我来,”端凌曜没问儿子怎么在这,而是直接从他怀里将妻子的身体接过来,完好的那只手怜惜地抹去沈穆眼睫上的泪,打着支架的手臂横在他单薄的脊背上,吻了吻他的眉心,“我发誓,这次肯定是女儿,穆穆,女儿很快就出来了,我们再坚持一下,好吗?”
沈穆扬起的脸上痛苦与愉悦参半,半掩的睫羽颤颤垂下,歪着头靠在丈夫挺拔结实的肩头,潮湿的长发垂在端凌曜的胸前,朝着端霜琼伸出手。
端霜琼立刻握住他的手。
有了alpha信息素的帮助,沈穆身体的温度下降许多,生|殖|腔|口打开,孩子下行的速度肉眼可见变快,但沈穆体力消耗太多,孩子的头快要出来时他还是彻底晕了过去,同一时间胎心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徐祺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着这个姿势直接上手按压沈穆的的肚子!
“唔——嗯、啊、嗯——!”
沈穆趴在端凌曜的怀里反复的痛晕又痛醒,终于在孩子的头出来那一刻大哭出声,在端凌曜的肩头划出几道血痕!
“疼、好疼…太疼了…老公…我不要、不要生了…我不要、嗯——”
沈穆啜泣着摇头,alpha信息素作用下潮红的脸蛋再次布满痛苦,端凌曜只能一遍一遍抚摸他的头发安抚他,然后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崩溃大哭——
“出来了!是个闺女!”
徐祺然的声音响起那一刹那,手术室内又多了一道响亮的哭声,沈穆听到徐祺然的话之后直接软进端凌曜怀里,与端霜琼紧紧相握的手也重重垂下,彻底丧失意识。
端霜琼早已泪流满面,他惊慌地看着倒在父亲怀里仿佛没有呼吸了的母亲:“mommy?mommy!”
徐祺然还没喘口气,闻声把刚出生的孩子交给儿科护士,语气沉重:“现在开始手术!无关人员全部离开!端先生留下,需要你的信息素维持患者的生命体征。”
端霜琼就这么被强行带出手术室,看着鲜血从产床上滴滴落下,最后大门关闭,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刚才宝宝卡了太久,出来时小脸青紫,儿科护士急忙带刚出生的宝宝去育婴箱检查,也顾不上和端霜琼说一声,匆匆抱去儿科监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