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没问，他只是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接下去想再挑战一下之前失败的那个副本。
那会儿他距离通关只剩下一分二十八秒。
也不知道这次进去是继续度过那剩下的一分二十八秒还是从头再来。
但不管是哪一个可能，他都不会像之前那样被银月摆布了。
阿弗雷德：我会继续守着你的，别担心。
江旭辰在旁边悄悄抓住了林涵的手。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林涵就已经不需要阿弗雷德的帮助了，他的存在只是最坏情况的保底，但林涵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危机了。
银月......不知道再见他会是怎样。
这一天宋子逸在副本中没出来，沈秋秋也接了任务下副本扮演他的npc去了，这顿晚餐只有三个人吃。
林涵独自离开。
在广场附近，他看见了许久没见过的凌月清。
她一直很忙碌。
或许是在忙怎么解救那个孩子，重新支配世界意识的基础规则，林涵很少会在学院中看到她。
加上之前见的那次，一直到现在，拢共也就三次，这是林涵第四次看见她。
那个孩子，江旭辰的哥哥，那具被拼凑出来的似乎还没有自己意识的身体站在神像脚下，呆呆地仰着头。
他其实已经比以前要好上太多。以前的他只是一个人偶，漫无目的地四处打转，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广场。
从林涵看到他时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
林涵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
凌月清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也安静地看着他。
林涵这个位置能看到凌月清的侧脸，黄昏的日光洒在她脸上，朦胧的金光勾勒出她的轮廓，眼中沁满温柔的水波。
林涵又看清了她的长相。
但只要他一低头，他就又忘记了。
林涵没低头。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凌月清同样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破碎的孩子。
没有人路过，学院中格外地安静。
这片小天地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
天色渐暗的时候，林涵继续了自己前进的路。
他的离开似乎也没被人发现，但他知道，早在他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发现了。
就同他的离开一样。
他走进了那个曾经江旭辰亲自带他来的走廊。
周围的漩涡已经少了一大半，往里走的路上只剩下零星几个，越往里倒是数量会变多些，那些都是林涵还未曾进入过的a级副本和b级副本。
他停在了一个熟悉的位置，上一次来的时候，这个漩涡是灰色的，代表他无法进入。
不需要江旭辰的刻意停顿，也不需要阿弗雷德教他伸手出去，林涵清楚这个流程。
他在熟悉的眩晕中重新回到了那个副本。
【欢迎进入新世界，玩家林涵。】
【排位赛第一场次已开启，排位赛定位副本已确认学院新生入学考核副本-工厂。】
【玩家匹配中，玩家进入15/15，匹配已完成。】
【副本唯一主线任务：存活三天。】
【祝您拥有愉悦的游戏体验。】
和曾经他听到的系统提示音一模一样，没有哪怕一个字的差别。
水滴声和臭味围绕着他，重新将林涵带回那个他以前做梦都会害怕的工厂里。
感觉到自己正被吊着的时候，林涵笑了。
他终于可以像那一次想象的那样，依靠大拇指脱臼挣脱出这个圆环，再用治疗的能力治愈自己手上的伤口，全程面无表情像个冷酷无情的装逼犯。
那时候的林涵是个只会畏惧害怕的普通人，但现在的他不是。
他不会再因为伤口而畏惧，踌躇不前了。
只是，正当他要挣脱出来时，他想起了银月。
比起自己解决一切的他，似乎还是那个脆弱的需要依靠他人的他，才更符合银月的期待?
林涵回忆了一下，当初他是怎么样在传送带上挣扎的来着?
时间很久远了，他不太记得。
但，他会好好扮演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来一次
在危机四伏的副本中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那时候的他,所有的恐惧、犹豫不决和懊恼，全都是因为自己所看到的、所遭遇到的而生出的。
没有半分扮演，全是真实。
如今的林涵想要复刻出来还真有几分艰难,毕竟这些威胁在现在的他看来确实不足为道。
只是林涵在其他的副本中演得也不少,演技算不上出类拔萃，但也够用。
半裸的年轻人在传送带上惊慌失措,摇晃挣扎,又摇摆不定，直到真的要直面那飞溅血沫的机器入口时才恍若醒悟般挣脱了一只手上的铁环,却仍旧被迫一点点往刀口挪动。
沾满了腐臭血污的手徒劳地颤抖着去扭顶上的旋钮，但身体还是被送进了湿黏的幕布。
他的脸上是血与泪,纵横的黑色和红死污渍遮住了他大半的容貌。
身上也是。
他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身后那些待处理的猪惨白的皮肤来得干净。
但垂死挣扎间绷紧的肌肉线条很好看,竭力向后躲的腰线也弯出令人愉悦的弧度。
站在传送带旁边仰头看着的黑发男人神情诡异的温柔,似乎是在欣赏什么绝美的画作。
直到被吊着的人真得要被切成无数碎片之前,他才跳上传送带，轻易地将挣扎得精疲力竭的人救了下来。
他并不介意那些脏污,也不介意他呕吐,他只是调笑般地问他怎么不呼救呢，看那张脸上浮现出瞬间的怔楞而兴奋。
他知道，有许许多多的他已经遇到了不少相似的人，但他们都看不出那些人究竟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些人在他们的眼中和其他的玩家一样，毫无差别。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的有那么一点点相似的人。
新的玩具，他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陪着他度过被他刻意延长的生命。
林涵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身体还是太脆弱。
脱离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能力,也没用上熟练的治愈能力，他还是会因为手腕的痛而痛苦皱眉，也会因为腹部的重压而呕吐昏迷。
但不论重新体会一遭有多痛苦，林涵还是不曾对自己施加一丝力量，因为银月一直在看着他。
曾经的林涵以为银月是恰巧在那个时候赶到，然后救他于危难之中。
虽然早就明白银月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林涵从不觉得他对自己的帮助是假的，毕竟那些危难之际若不是银月拉他一把，他早在副本开始之前就死了。
可重来一次，比起之前的惊慌失措，实则冷静异常的林涵早早就发现了站在旁边的银月。
银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遭受苦难，看他挣扎并以此为乐趣，直到最后关头才以救世主的姿态救下他，并应下了林涵的一切感谢。
他的确救了林涵，但这不是善意，从一开始他就把林涵当成了玩具。
这让林涵曾经真情实感的感激也成了笑话。
也是，阿弗雷德早就告诉他了。
那些碎片都饱含恶意，同为a级副本之一的银月，又怎么可能突然生出恻隐之心。
接下去的剧情和林涵记忆中的相差不多。
和银月正式认识，和其余的玩家互相介绍。
只是银月是银月，他是他，副本还是那个a级副本【工厂】，其他的那些玩家却全都换了样子，说的话也不尽相同，但大差不差的，并不影响副本进程。
但那些人对林涵并不重要，他的目标只在银月身上。
女屠夫出现，到其他玩家拖着一具尸体回来，再到看见厂长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副本的剧情和曾经一模一样，该死的都死了，只剩下几个人被女屠夫带着前往地下屠宰场。
林涵也拿到了银月的那根拐杖，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时候，听着拐杖点地清脆的声音和被它推开的一切脏污，林涵都恍若已经回到了过去。
但那些人陌生的面孔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
而事实上，林涵已经连第一次进入【工厂】副本时，其余玩家的脸都不记得了。
银月也是在这个时候逐渐不再隐藏，压制女屠夫，猪圈暴动，四散逃命，以及在躲藏的房间柜子里发现真正的第十五位玩家的尸体。
不再在他面前伪装的银月，和察觉到不对劲的林涵开始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取自己想要的。
银月想在林涵的身上找寻那一丝相像，就好像看到他就能看到那个他毫无所知的弟弟;林涵只想活下去，在这个工厂里活过三天。
到这一步，一切都还和第一次副本时一模一样。
有了经验的林涵不会惹恼任何时候的银月，也同样没有主动避开他对自己的伤害。
脚踝的伤口隐隐作痛，林涵蜷缩在毯子里，悄悄地朝手心里哈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