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僵持不下。
忽然,严杭拿起枪,抵住自己的右手手腕——
砰的一声,血液四溅。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少爷——”
严杭面无表情,把枪扔到保镖手里,冷冷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纪卿暮怔住了,他没有想到——
严杭居然会为自己的师弟做到这一步。
不计后果的疯子......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严杭的右手无力的垂下,血液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
沈应阑也是一愣,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但那份惊讶只持续了瞬息,他眼神一凛,迅速回过神来,几乎是立刻,他扣紧了手中的枪,几步跨上前把慕羽聆从侍卫手下救出来。
但慕羽聆腿软得直不起身,在他看到那抹血迹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理智了。
“师兄——”
慕羽聆目眦欲裂,忽然有股血腥味从他的喉咙往上涌,他想哭,想吐。
枪声落下,似乎一切都归于沉寂。
然而,寂静只持续了一瞬,半空中,无数架飞机的轮廓突然浮现,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几乎在同一时间,雪谷树林的边缘晃动起无数黑影,迅速汇聚成一片黑云。
直升机轰鸣声几乎盖过了风雪肆虐的呼啸声 。
当初
“天亮之前,结束这一切。”
严杭淡淡道。
严家和沈家的人已经攻上来了,人数之巨,惊得纪卿暮往后退了半步,侍卫成保护的姿势围在纪卿暮身边,纪卿暮见事情变成这样,也不想继续纠缠,他转身往庄园走,走之前不忘恶狠狠看了眼严杭:
“好,好,严杭,你真狠。”
“师兄!”慕羽聆半跑半爬着,扑倒在严杭的面前。
严杭的手还在往下滴血,看的可怖,慕羽聆哭不出声,他哽着喉咙,想要伸出手,却又不敢碰。
“少爷!”
赶来的医疗团队要给严杭处理伤口,慕羽聆被挤了出去,他跌坐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粘湿他的身体。
沈应阑把慕羽聆从雪地里捞起来,脱下外衣裹在慕羽聆已经冻僵的身体上。
他抱着慕羽聆单薄的身体,紧紧抱着,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沈应阑心疼极了,双臂搂的更紧,轻轻拍着慕羽聆的后背,安抚他:“别怕,别怕。”
“怎么会这样!!”
慕羽聆的喉咙涌出鲜血,他咽下去,血腥味充斥着他的口腔,他的声音发着抖,“纪卿暮是冲我来的!把我的手给他!不要...师兄......”
“别害怕,我们先回去。”
沈应阑环着慕羽聆往后走,走出人群,慕羽聆膝盖剧痛,他不想走,他挣扎着从沈应阑的肩膀上看过去,却看不到严杭。
第106章 风与水
严杭坐在雪地上, 被医生团团围住,医生们小心翼翼看着他的手,希望能最快速度取出留在血肉里的子弹。
耳边聒噪没完, 严杭烦躁极了,忽然, 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抬起头, 红瞳朝某个方向望去,穿过层层阻碍, 和慕羽聆的视线碰撞。
目光穿透人群,安抚了彼此。
慕羽聆唇角冒出血沫, 他喃喃自语,泪眼朦胧, 咽下口中的血腥:“回去,回去就一定能好了, 这一切都是个噩梦......”
沈应阑以为慕羽聆会像以前那样一受惊吓就晕倒发烧, 可慕羽聆没有,他在雪地里哭累了之后便被沈应阑半环抱着上了车, 除了刚开始在挣扎, 平静下来后, 便一言不发。
安静的模样让沈应阑很担心, 他知道这件事自己有很大的责任, 自己没能把慕羽聆保护好, 连带着严杭重伤,他很自责,却在此刻无能为力。
他还是太弱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回白松山庄,医护人员在庄园门口等着, 严杭一下来就上前围住了他,即便严杭的腿没有受伤,医护人员还是带来了担架和推车。
严杭皱紧眉头,厌烦地把凑上来带着听诊器想要给他测心跳的医生推开,自顾自迈着长腿,大步走进别墅。
姜景焕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不停唠叨的郑舒,见严杭绑着绷带进来,几人都一脸疑惑。
“我的天哪,你这是怎么了?”姜景焕想要走上前看看缠着纱布的严杭,但却在靠近时被医护人员拦住。
白衣的医生很严肃:“很抱歉,少爷需要安静的环境。”
姜景焕止住了步子,不敢向前。
郑舒几人的步子也停下了,担忧却又顾忌严杭的伤,
“滚开。”严杭坐在沙发上,冷冷对医生道。
说话的医生明显是这群医生中最有话语权的,他清了清嗓子,
“少爷,先生和夫人——”
“我让你滚。”
严杭目光冰寒,这不知好歹的医生居然搬出严父严母压他,他不知道严家父母最宠的就是严杭吗?
这样狐假虎威的样子惹得严杭极度厌烦。
医生见严家大少爷发怒,便快速退了下去,很快,客厅里只剩下了郑家兄弟,米迪,姜景焕和坐在沙发上缠着纱布的严杭。
姜景焕终于能坐在严杭身边,他声音很轻,想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严杭的手腕,他皱紧眉头,“怎么回事啊,纪卿暮打的吗”
“不是......”严杭没想好该怎么说。
“师兄——”
听到声音,严杭抬起眼望去,赤红的眸子锁定了踏进山庄神色焦急的慕羽聆。
姜景焕挠挠头,眼里满是茫然,“羽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一醒来就回来了,而且严学长这伤的也太重了,皇室不是很忌惮严家吗?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这也是慕羽聆想问的问题。
慕羽聆在严杭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严杭,沉声道:“他想要的是我的手。”
严杭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捋了一下慕羽聆额角的碎发。
“你已经想清楚了,是吗?”
慕羽聆目光一闪,随后想要开口,却开开合合几次,都没说出来,他嘴唇颤抖,嘴角的血沫还没擦去,在苍白的脸上格为明显。
“......可他想要的是我的手。”
“我一只手,换你的两只手,很划算的,”严杭笑笑,“你救了我一命,羽聆,你很棒,很勇敢。”
从那么远的地方,掷出飞刀挡下子弹,救下了他,那时慕羽聆勇敢果断的模样会刻在严杭的心里,永远。
慕羽聆嘴唇打着抖,他的目光闪避,像是在思考什么,“可这并不值得,或许......我们当时会有......会有更好的解法,不会受伤的那种。”
“而且,只要再拖一会......就会有很多援兵赶来了,嗬嗬......”慕羽聆突然开始咳嗽,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咳不出也咽不下,只能哽在咽喉处,痛苦不堪。
严杭招手示意管家倒热水,热水放在慕羽聆身边的茶几上。
“他们来的比预想的早,而且,你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
严杭神色淡淡,丝毫察觉不出来这个人能狠心到往自己手上开一枪。
慕羽聆眼含冷泪,摇着头,泪水滑下,落到衣服上很快消失不见。
他太任性了,要是自己没有去赴约,严杭就不会受这个伤。
画家伤了手,这该怎么办......
这可是严杭啊,最负盛名的年轻一辈天才画家,他伤了手,他该怎么办——
严杭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如果我的一只手,能换绘衍和皇室永久不相往来,那就很值得。”
“不出意外,我右手会永久损伤,但我还有左手,多练练,还会和以前一样,但羽聆,”严杭看着慕羽聆,认真道,“你若是两只手都伤了,多可惜啊......”
慕羽聆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严杭,只能感觉到严杭的手在轻轻抚摸他冰凉的脸,眼前被泪水糊得朦胧,一闭眼,泪水便大滴大滴落下。
无声哭到虚弱,喉咙干渴,言语蹇涩。
严杭示意站在慕羽聆身后一言不发的沈应阑把慕羽聆带走,他轻轻拍了拍男生的头,柔声说:“别自责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对了,我记得你想去滑冰的。”
慕羽聆借沈应阑的力站起来,一把抹去自己的眼泪,“不去了,不去了,我想回家了。”
“我们回绘衍吧,我想回去了。”
“好。”严杭叫来下属,申请回帝国的航线,领了命令的下属退下。
客厅安静极了,慕羽聆看着严杭,苦涩一笑:
“我可怎么和老师交代啊......”
严杭听到就笑了,“要是伤的是你,才是真的没办法交代。”
“可恶,我就不该去见纪卿暮。”慕羽聆很懊悔。
严杭摇摇头,
“其实绘衍万生等这一天很久了,平行线令人惋惜,因为他们永不相交,相交线令人心痛,因为他们相交后便渐行渐远,老师希望绘衍和皇室的关系能是平行线,不仅是皇室,任何带着政治色彩的组织和个人,都不该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