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我倒宁愿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而我也是真的要回到天上了。”
“我都要走了,也懒得再捉弄你了,最后送你个小玩意儿吧。”
方恪还没反应过来,宋书衣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镜子,他从镜子里抓了一团光不由分说就塞进方恪脑子里。
“圣徒大人,你那些感动死人的记忆我还给你”,宋书衣站起来,冲着身后摆摆手,“素材我收集完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见!”
说完,宋书衣就消失了,就仿佛从未来过。
便利店的暖光打在方恪身后,人间的雪却落了他满头。
风和雪,似乎更大了。
那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有一百多年了,那时候人间还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国防大学门口,一个斯文儒雅的男人路过,于是小孩不知道为什么伸出手,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袖子。
彼年沈辞年只是在怀旧,那个灵都联合大学连名字都改了,若不是地址未动,他当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怎么就偏偏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只是弯下腰,很温和地问:“怎么了?你迷路了”
彼时方恪紧紧攥着沈辞年的袖子,他本能觉得这个人很熟悉,本能去信任这个人:“帮帮我!灵狱要抓我回去研究……”
或许就是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沈辞年觉得世间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后,一切又都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来做“先生”。
沈辞年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只是重回故里看一看,却半路变成了养小孩。
他曾像任青山养大他一样养大过方恪,亲自带着方恪练级,然后在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告知了方恪自己的身份。
本意是要告别的。
可那一世,已经成年的方恪却硬要跟沈辞年回深渊。
后来那些恩怨实在太复杂、太复杂。
也太沉痛、太沉痛了。
一个是来自于诡神的养恩,一个是来自于人类整体的归属。
两个截然不同的立场折磨着他,让他一颗心几近支离破碎。
为什么沈辞年不是人为什么他是一个人
沈辞年不是人,他就必须要将沈辞年当成仇人,人类整体之上容不得私情。
他是一个人,他就必须属于人类整体。
其实他只要自私一点,任性一点,也许他不会那么痛苦。
可偏偏那时候是沈辞年自己以身作则,从未教过他什么叫做自私。
沈辞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私大义之人,这一点在他的上一世他就清清楚楚。
“先生”,他曾经红着眼眸,心疼过那个从来孑然一身之人,“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沈辞年只是说:“回去吧,你是人。”
于是他更加红了眼:“我是人,但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选择是在深渊卧底吗?
不是的,他的选择是在深渊帮助沈辞年。
他成了人类眼中的叛徒,他亲手挖下被俘虏的安全员的眼珠,以此来向其他大诡表示立场。
痛苦、自责、仇恨一点点吞噬他的求生欲望。
可那些,原来那些,不是对着沈辞年的。
他只是恨这世界不能和平,恨大部分人类太自私,恨他的同胞为什么看不破。
为什么看不破,看不破沈辞年的付出。
沈辞年想把他干干净净摘出去,他却偏要一身脏污往里越钻越深。
沈辞年说他叛逆,用一些不痛不痒的手段惩罚他逼他回去,他就偏要把那些骂名转移到自己身上,偏要把一切做绝,一点退路都不留。
那一世,他其实很让沈辞年痛心。
“你这般作践自己”,沈辞年对他说的话太深刻,他记了好久好久,“对得起我吗?”
对不起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的希望太渺茫、太渺茫了。
如果不拼尽全力,谈什么求新生
他只是跟沈辞年一样,在想办法让这个世界变好。
他想改变点什么,他想找条别的路,除了牺牲沈辞年之外的路。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怎么找也找不到,沈辞年的那条路,似乎当真就是唯一的路。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太绝望也太无力了。
他跪在沈辞年身前,泣不成声。
“如果你一定要走,让我走在你前面……”
“死后,就让我魂飞魄散,我宁愿再无来生。”
“杀了我,求你……”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看着爱人一步步按部就班走向终点,看着沈辞年义无反顾完成使命。
太折磨了,他做不到。
他好恨啊,好恨这个世界!他求沈辞年让他魂飞魄散,沈辞年明明答应他了的。
沈辞年骗了他,又一次把他送进人间轮回。
又一次让他受这样的苦楚!
“沈辞年……”回想起一切的方恪用力捏紧手中的啤酒瓶,瓶子变形,酒液泼洒,他咬牙切齿,“你他妈敢走一个试试!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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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呀~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嗯……现在就是静养,颅内出血做不了手术,三个月后做,不过那时候这本应该也完结了,谢谢大家关心,让大家担心了,还耽误更新,蛮对不起的[爆哭]
第88章 死而复生的故人
方恪的身影匿入风雪,他走得很快,要不了多久就能坐上飞机,大概三个时辰就能到灵界。
在往回赶的路上,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莫说沈辞年根本不是诡,哪怕沈辞年当真是诡,那也不是他该迁怒沈辞年的理由。
诡异是有好有坏的,人也是一样。
他如果因为王灵心的死,因为自己父母的死,就去一棒子把所有诡都打死,那他跟那些一棒子把他打死的人们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自以为是去指责一个并不了解的人、一件未知全貌的事。
何况……何况他怎么能……
他怎么能对沈辞年说出“人间不欢迎你”那样的话
分明沈辞年是最该受人间欢迎的人。
他在光明里指引世人,他在黑暗中卧底蛰伏,他在最混乱的时候把秩序树立起来,又在最安定的时候决心离去。
这样的人,怎会不配也许没有他,人间早该沦陷了。
与沈辞年受的那些相比,他这两辈子的苦,好像都微不足道起来。
两辈子沈辞年都来救他了,沈辞年这块浮木把他送到了岸边,他却不能将浮木一同打捞起来,这公平吗?
不公平,他不能这么对沈辞年!
……
灵界,在一个绝对不可能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位赤足的女子身着圣洁的白裙,轻轻唱着歌。
随着她的歌声,灵界中的生长的奇异植物竟遥遥与之呼应。
如果沈辞年在这里,如果沈辞年看到女人,他一定能一眼认出这是什么状态!
女人在跟灵界共鸣,那是要成神的征兆!
“圆圆……妈妈的孩子……”女人轻声,“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妈妈当年为了把你从灵界偷出去,差点魂飞魄散……”
女人的头发是美丽的白金色,她像极了一个坠落地狱的天使,她美得不可方物,与灵界的一切都如此格格不入,只教人觉得那些腌臜之物就连靠近都是在玷污。
“还差一点,差一点妈妈就能成神,现在只差你了,圆圆乖,妈妈感受到你的气息了,妈妈要等不及了……”
苏梨夏的目光很温柔,那种温柔是圣洁的,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疏离。
“圆圆……妈妈最爱的孩子……”
……
a市,玩家会总部大楼。
王晓声召开紧急会议,参与会议之人无不为他的样貌震惊!
他的头发全白,干枯没有色泽。
他的眼睛布满密密麻麻的血色,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开。
他的嘴唇干枯发裂,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
“会长!你……你怎么……”
“你们看看这个吧!”王晓声胸口起伏了几次,强行压下情绪,将陈离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投在大荧幕上。
“方恪叛变!灵心小姐和安全局一众人魂飞魄散了!”
“会长,会不会是陈离在开玩笑,这怎么……”
“陈离已死”,王晓声抬起头,眼底一片死寂,“我已经发动导弹,不惜一切代价击落方恪乘坐的飞机!”
“可……飞机上还有……”
“我说过,不惜一切代价,我要他死”,王晓声那张苍老了几十岁已经行将就木的脸痛苦地抽动起来,“我此番罪孽深重,已无法领导人类,安全局被禁灵党攻陷,玩家会名存实亡……就此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