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沈辞年曾经在他的魂魄上留下过印记。
沈辞年说那是神罚,是一个诅咒。
那怎么会是一个诅咒呢?那分明是守护的誓言。
“你太胡来了”,他还记得沈辞年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大抵是宠溺多过于生气,“喜欢乱跑的小狗需要惩罚。”
“我罚你无论轮回多少次,灵魂都始终戴着我给你的项圈,离开我太远你会感到不安,直到我的灵魂彻底消逝的那一天。”
他记得自己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然后忽然俯身,食指轻勾沈辞年的下巴:“先生,我可以当作这是您的占有欲吗?”
沈辞年答得不咸不淡:“这是我对你的约束,大部分时候,约束意味着保护。”
记不得当时有没有嗤笑了,但能记得他亲了亲沈辞年的左边鬓发。
“这就是您的占有欲。”
“我接受您的约束,自愿戴上项圈”,他这么说,眼底流露着难以抑制的爱意,“前提是您握着牵引绳的手不会松开。”
他需要沈辞年的引导,否则他会迷失方向,他耐心不怎么好,迷路后他会发脾气。
他会想要将沈辞年压在身下,会想锁住沈辞年的双手,会渴望在乱啃一通后……把牵引绳缠回沈辞年的脖子上。
打个死结,代表永不分离。
飞机降落的前一分钟,方恪在心里默默想了很多东西。
——沈辞年,我是你的猎犬,我允许你彻底驯服我。
如果宿命还有重逢的那一刻。
我会单膝下跪,亲吻你的手背,向你表示我的臣服。
而你,没有拒绝接受臣服的权利。
……
下了飞机,方恪戴着很大的帽子遮住自己的脸,他现在火遍全球,被人认出来会有些麻烦。
唐县的人口还是那么少,蚌的死目所在的老街巷更是鲜有人往。
他渐渐放松下来,摘了帽子。
他快步走在这条老旧的小巷,心里幻想了很多久别重逢的场景。
但在看见酒馆门面的那一刻,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酒馆仍挂着打烊的牌子,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不在这里吗……
方恪心口一窒,眼前有些恍惚。
沈辞年真的不回来了,还是说……沈辞年其实真的不存在
不会的,安魂铃不会是假的!只要他能证明那是一只能够温养魂魄的神器,他就能证明诡异来过!他就能证明一切都不是虚幻!沈辞年真的存在过,真的与他相拥、相吻过!
方恪仰起头,瞳孔骤然收缩:那里并没有什么铃铛!
没有安魂铃……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他得了妄想症的幻觉。
是人格分裂。
“为什么……”他的眼神一瞬间阴郁,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怕,他的拳头紧握着,烦躁和愤怒说不好哪个沾上风。
他只是……只是很不甘心。
他不信!
微风刮过脸庞,耳畔没有铃声。
他崩溃的捂住眼睛,泪水穿透手指奔涌而出,仿佛已经迫不及待要替他诉尽心碎。
“沈辞年……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怎么能把送我的东西全部收回去……一点你来过的痕迹都不留……”
“那是我的……送我的,就是我的所有物……你凭什么收回去……”
与来时的从容相反,方恪离开时落荒而逃。
逃得很狼狈,像是不想接受什么现实。
他逃得没有方向,无意识就跑进了龙井花园别墅区。
在看见007号别墅的瞬间,他眼底重新燃起希望的火焰!
007号别墅没有主人,方恪直接全款买下,然后直奔三楼。
果然,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有一扇需要指纹才能开启的大门!
百密终有一疏,沈辞年再怎样注意细节,终究让他抓住了破绽!
他记忆中的那个房间没有改变,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妄想,那么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特殊房间
接下来只需要最后一个验证了……
这扇门只能通过他和沈辞年的指纹打开!
他将食指按在锁上,内心的期待在逐渐加深,与此同时更加强烈的是越来越明显的忐忑。
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沈辞年……你给所有人编了个假记忆,苏楠告诉我说我从来没有来过唐县。”
“如果我没有来过唐县,那么唐县为什么有一个跟我记忆中同名的酒馆,为什么这扇门能用我的指纹打开”
方恪越来越激动,他内心其实有答案。
因为沈辞年舍不得,舍不得让它们消失!
沈辞年以为他会重新开始,以为他会遗忘过去,沈辞年一定想不到他固执到这种程度,他始终不肯放下,他没有遗忘真正的记忆,他最终回到了这里!
“我没有妄想症,我的记忆才是真的。”
当他看破虚妄的那一刻,真实的记忆终于浮出水面,那些模糊过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清晰起来。
不能违背的神谕在一瞬间被他彻底打破。
过去经历的所有事都被回想起来,心脏如遭重击,那一刻的疼痛哪怕是被电击也比不上的。
好痛……那些记忆好痛苦……
可我终于想起你了,沈辞年。
可我终于能再看清你的脸。
疼痛不能消减,欢愉亦然,再苦再痛,此时此刻的他也是快乐的。
他流下快乐的泪水,轻声哀求:“回来好不好……让我再摸摸你……”
“从来都是你满足我……我从来没有尽过我的义务……主人……”
“让我服侍你……让我被使用…让我被掌控……我愿意奉您为主,成为您的信徒……”
回不来了,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因献祭而魂飞魄散之人,还有再回来的可能吗?
不可能的。
短暂的欣喜过后,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弯了膝盖,任由自己瘫坐在地毯上。
起码了解了真相,不至于太可悲。
可是真相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我不会遗忘你,哪怕你的子民和同胞全部将你遗忘,我都不会遗忘你,我将一直记得,刻骨铭心……”
因为,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方恪并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置物架上某只本该在酒馆门口挂着的铃铛在发出温柔的暖光。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终点。
如果不被遗忘呢?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信奉香火造神的年代,有个神说过一句话。
——如果一个神因为香火断绝而死去,只需要有一个信徒还记着他,固执地要将一身心念全挂在他身上,重新供奉他香火。
那么他将重返人间。
不被遗忘,就没有终点。
就在方恪哭得最伤心的时候,沈辞年尚未完全恢复就被唤醒的神魂从安魂铃中现身,俯身把他从地毯上抱了起来。
沈辞年的语气是一贯的无奈:“怎么哭这么伤心我哄哄你”
“你……你…”方恪大脑有一瞬宕机。
“有点复杂,很难解释,先让我亲你”
这不是幻想,因为幻想不可能让他身体悬空!
方恪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你……”
沈辞年根本不等他同意,低头吻住他的唇,这个吻还是一如既往温柔,但不同的是:沈辞年不再掩饰控制欲。
这个吻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节奏,都是由沈辞年主导、掌控的。
他被彻底掌控了!方恪意识到这一点,瞪大眼睛,心底痒痒的,好像连那里都因为主人的挑拨而兴奋起来。
“沈辞年……沈辞年……”方恪喘息着笑出声,随后又流着眼泪小声,“放我下来。”
他被放到地面上,脚踏到实地,腰被托着,安全感很足。
“沈辞年,你低头。”
沈辞年以为方恪没吻够,他低头准备加深这个吻,谁知方恪竟然猛一仰头,再往前狠狠一送,用脑门给了他的鼻子一个头槌!
嘶……
好的很。
“让你耍老子!”方恪抿了下唇,刚刚的预想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什么下跪什么臣服,见诡去吧!
他伸手抓住沈辞年的领带,不由分说拽着往主卧走去。
走到床边,他瞄了沈辞年一眼,低声:“使用我,快点!”
沈辞年整理着被他扯乱的领带,姿态很随意,闻言轻笑了一声:“去洗澡,另外……”
压迫感一瞬间加深:“该叫我什么”
他本能地唤出那个称呼:“主人。”
当一切尘埃落尽,过往的爱终于让他这条恶犬彻底臣服。
“我允许您驯服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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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说那段话的神是陆观灯哈~咱们《请神》的攻[狗头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