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体领会福寿喜的意思,以身为祭,将自己周身的灵力转入福寿喜本体。
福寿喜修为陡然暴涨,一时间竟然焕发青春。
于此同时,血红天空雷云滚滚,竟是福寿喜的修为突破大乘不如渡劫期。
沈疑之瞧着那足以毁天灭地的雷云,不敢再战,转头对谢问道:“走!”
谢问点头,迅速跟上沈疑之,御剑退出穗城。
二人方才一走,天空倏然聚集的雷云又陡然消散,露出洁白明亮的一弯新月。
沈疑之糊涂,与谢问返回福家,却见本应在城门口历劫的福寿喜消失不见。
“他这是……”沈疑之拿不准,却精准判断出方才所见种种都与“神魇”有关。
所以剑尊接触过福家?
沈疑之念及此,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安,扭头对谢问道:“去福家!”
二人闪身赶到福家。
他们此来本为寻天枢鼎,谁料推门竟见福家尸横遍野。
沈疑之见此地已无处落脚,眉头紧拧,释出灵力查探可有活人。
然而偌大福家,加上仆从在内近三百人竟然无一活口。
沈疑之看了眼谢问。
谢问想着靠吸食他人灵力活着的福寿喜,猜测:“难道是福家家主?”
沈疑之觉得像,正欲入内查探,却忽然听见后院传来人声。
“你是乐儿?不不不,你怎么回事乐儿?”
福寿喜话音里带了天大的惊恐,但转瞬又颤着声求饶。
“乐儿,是父亲错了!你饶了父亲,饶了父亲吧!”
沈疑之与谢问赶到后院,却见一黑衣剑修负手而立。
剑修脚下,方才本已逃离的福家家主竟然狼狈跪倒,不断向着剑修磕头求饶。
谢问与沈疑之站在一道拱门处,他们辅一露面,那剑修便手起刀落,要了福寿喜的性命。
福寿喜枯瘦的头颅跌落,滚落在剑修的脚边。
剑修抬头,看向他们二人,颇为不满道:“连个福寿喜都对付不了,本尊当真是高看你们了。”
沈疑之不语,却从福寿喜临死前的话语中提取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他看向一向以散修自诩的剑尊,缓声问:“你出身世家?”
剑尊面色一变。
沈疑之知道自己说对了,当即嘲讽:“那以你的理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不带原罪,能够裂天飞升!”
“因为本尊未受福家一粒米的供养!”
一向沉稳的剑尊竟然被沈疑之这句诘问逼出火气,瞬间拔高了音量。
谢问怕剑尊恼羞成怒,迅速上前挡在了沈疑之身前。
剑尊看向谢问,倏地一叹,片刻后又缓和了神色,漫不经心踢开福寿喜的头颅,淡道:“方才那道噬灵阵你们看见了吗。福寿喜当年为了修炼,也曾对本尊用过这招。本尊侥幸逃脱才有今日。”
“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无罪?”沈疑之听他这么说忽然有些愤怒:“可你对谢问的所做所为,与福寿喜有何区别?”
“谢问?”剑尊并不理解:“本尊待他,何薄之有?难道他不是为了你才欺师叛父、落得四处躲藏的下场?”
“用他的身体养魇,将他丢在山间不闻不问,便是你的厚待?”
“你得了好东西会不给自己的孩子用吗?”
魇?好东西?
沈疑之陡然扬声:“你为何能将利用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剑尊闻声一笑,忽然对他道:“利用?若说利用,五十年前,若非谢问中了合欢蛊能助你修炼,你会和他在一起吗?沈疑之,你如今有什么资格代替谢问斥我?”
沈疑之一哑。
谢问适时道:“疑之与你不同。至少不会见自己的好友亲眷被魇生物逼死还无动于衷。”
沈疑之心性上的冷,只是为了自保进化出的表象。
实际对待亲近之人,比谁都好,否则当年在乘云仙宫,风萧瑟与林三生也不可能对沈疑之死心塌地。
剑尊听谢问这么说垂了下眼,沉默一阵才道:“沈家法阵不一定会要了献祭者的性命,当年我并不知走出法阵的是魇体。”
谢问:“那后来呢?”
剑尊冷声:“人心易变,我怎知那是否为沈期本意?”
“是不知?还是你想看看你口中的魇体能长成什么样子?”
谢问一声声紧逼,最终将剑尊的冷血暴露无疑。
剑尊自认无错,如今却被自己的儿子问得哑口无言,当即便沉了脸,不再与他们多说,反而反手祭出一物:“你们来穗城,是为了找这玩意儿吧。”
沈疑之与谢问闻声看去。
瞧见本应无主的天枢鼎竟然已被剑尊寻得并炼化,悬起的心当即沉沉落下。
二人表情变得凝重,转瞬见明尊收了天枢鼎淡淡道:“本尊不会让任何人阻止裂天。不过,你们既有意借神器补天我也不拦你们。待本尊裂天飞升,自会将天枢鼎留在人间,到时你们要做什么,都与本尊无关了。”
沈疑之听闻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天裂一时便会致人间灵力乱流。
这些灵力乱流若是泄入人间,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将是比洪水、瘟疫还可怕的灾祸。
无异于一枚天石坠落,顷刻便能让一城之人灰飞烟灭。
是以哪怕只是天裂一瞬,也够九州灾祸横生,尸横遍野。
但剑尊为求飞升,显然已经顾不得那些了。
沈疑之只得将真相告诉剑尊:“你成不了。天裂不仅不会助你飞升,还会使你灰飞烟灭不存于世。”
他说着便将自己前世所见祭出,希望能令剑尊悬崖勒马。
谁料剑尊竟选择背身不看。
沈疑之望着那道固执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尊上既然笃定裂天能使自己飞升,那为何不敢睁眼看看真相?”
剑尊忽然一叹,转身挥散沈疑之凝出的水镜,平静道:“你与本尊说这些并无意义,本尊大限将至,所以裂天便是九死一生本尊也要试。否则,本尊便只能如福寿喜一般活着了。”
沈疑之彻底沉默。
剑尊确实是不可劝、不可救。
沈疑之略微颔首,随即对谢问道:“动手!”
谢问会意,迅速拔剑上前,与剑尊的缠斗
沈疑之则迅速布阵,希望借此拦住剑尊。
谁料剑尊竟然不躲不避,任由谢问一剑刺入。
谢问与沈疑之一愣。
剑尊望着他们二人,平静道:“这不过是本尊的一具魇体而已,你们要杀便杀吧。”
说完,“剑尊当即”逆转了体内的灵力,开启自绝。
沈疑之从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见状当即拉开谢问,一面丢下几个防御法阵在房屋密集的地方,一面与谢问飞升至半空。
“轰——”
震天动地的一声响。
不过顷刻,屹立穗城千余年的福家,便在这声巨响之下化为飞烟。
穗城受到波及,虽有沈疑之的防御法阵相护,但靠近福家的部分人家还是做了此一遭的牺牲品。
沈疑之看着脚下几乎被毁的城池,漂亮的脸铁青,好半晌才忍下这口气,与谢问带着其余六件神器回了天月宫。
“兄长?”正端坐大殿扮演明尊的沈琅见他二人回来,立即迎上前,连声问:“怎么样?成了吗?”
问完见沈疑之脸色极不好看,又压下了音量,轻声问:“不顺利吗?”
沈疑之不语,平复许久方才问沈琅,“南冥洲如何?”
沈琅立即道:“还有几大世家不愿与剑尊为敌。”
“哪几家?”
沈琅一一报了名字。
沈疑之听后点点头,问了这几个世家的位置,便提剑出门。
沈琅见气氛不对,看了眼谢问。
谢问赶紧上前,将半步跨出门槛的沈疑之拉回来。
沈疑之当即冷眼看他。
谢问:“我去。”
沈疑之闻声不知想到什么,积蓄的气性一散,转身回到主位,寒声对沈琅道:“派人去问那几家的家主,他们是想现在死,还是等剑尊神魇大成,陪着天下人一起死。”
沈琅面色一变,“兄长此行遇上剑尊了?”
沈疑之不语,捏了捏眉心又将剑尊魇体自绝毁灭福家的画面祭出,让沈琅将这些东西一并捎给那些不识时务的世家。
沈琅见后大惊,知道情况已经完全脱离沈疑之的掌控,当即不敢再问,立即去办。
沈琅走后,大殿安静下来。
谢问看着主位忧心不已的沈疑之,忽然在他面前蹲下来,拢住了他微微发凉的双手。
沈疑之垂眼看他。
谢问将他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侧脸,轻声道:“疑之,别怕。”
沈疑之一怔,好半晌才疲惫道:“可那天裂毕竟是需要人命才能填平的灾祸。”
谢问点点头,轻声道:“那便不让他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