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嵇似乎不可置信自己说了那么多李念一却独独关注这一点。
她不害怕她吗?
她不恶心她吗?
她……竟然没有怪她表里不一吗?
姜嵇想不通这种事情,就像她想不通李念一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个女人做了多少件“坏事”。
在这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李念一就用力地握住了姜嵇的手,那双手曾经给她过很温暖的安全感。
可谁又能知道,这样一个给人满满安全感的人,反而心思敏感又脆弱。剥开那层坚冷的外壳,姜嵇的灵魂在颤抖着哭泣。
姜嵇会这样竭力地将自己说得十恶不赦,不还是因为她的人格底色始终是善良的吗?
所以才会在无限地对自己做过的事都审判中惶惶不可终日,始终认为自己是罪恶的。
“姜嵇,我讨厌你!”
李念一那双眼睛瞪着她,可却半点没有责骂的意思,反而流转了心疼和埋怨。
“念念,我……”姜嵇无意识地咬住自己下唇内侧的嫩肉,不出几分钟就尝到了血腥味。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维明晰了几分。
“我讨厌你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大到极点的样子,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你定义的好与坏都太粗暴了,世上不是只有圣人和恶人两种,多的是像我们这样连人生都掌控不了的普通人。
姜嵇,我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很极端的环境里,你想好好活下去,所以不得不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我不会为你开脱,但我理解你。
你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难道就不怕我会生气吗?”
姜嵇的瞳孔微微颤抖,她嗫嚅着唇,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姜嵇,我在意你,所以不喜欢任何人这样曲解你,包括你自己。
你不该责怪那个十五岁的自己,那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李念一扯着姜嵇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姜嵇,我不怨你瞒着我这些事情,没人会喜欢将自己的伤口扒开给人看……
可我也不想当一座无人回应的孤岛,我不想对你一无所知,更不想在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只能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连情况都搞不清楚。
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难熬。我感觉自己像在用力抓一把沙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流失……姜嵇,我不想失去你。”
如果她不逼着姜嵇讲一切摊开来说,以这个人拧巴的性格大抵一辈子都要狠狠捂着自己的伤口。
可伤口是要上药医治的,一味闷着只会发脓生疮。伤口只是看不见了,不是痊愈了,一旦被其它外力掀开那伤,只会撕扯着皮肉更加可怖。
李念一不想失去姜嵇,所以她一定一定要治好她。
胸口那点薄薄的棉麻背心早就湿透了,李念一隐隐可以听见那人的啜泣。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我怕你会厌恶我……我怕、好怕好怕……”
李念一的手轻轻插进姜嵇的柔软的发丝间,她低低叹了声。
“尝试着信任一下我对你的爱吧,姜姐姐。一切都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一起努力的话,是有机会补救的。”
这一刻,姜嵇竭力抑制的那种汹涌的情感再也难以控制,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冲了出来。
女人的嗓子呜咽着发出泣声,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得如此剧烈,仿佛前面二十多年没有流的眼泪全都被挤压在了今天。
她颤着嗓子说着语不成调、断断续续的话。
“念、念念,你、对我的好,我不值得的……我、配不上的……配不上的……我回不了头了、已经。”
李念一从口袋里抽出纸巾胡乱随意地在她脸上乱抹一通,哭得脏兮兮的凌乱小狗在李念一手下变得更凌乱了。那双泛红的眼睛竟也可以用梨花带雨来形容了。
她轻掐住姜嵇的两颊,迫使女人抬头:“吻我。”
“什么?”
姜嵇连哭都忘了。
既然一时半会想不通,那就暂时先不想,用别的什么东西转移注意力来姑且当做缓冲吧。
“不是说已经学会了?不是要在我身上实践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
这句话没有说完,姜嵇就凭着本能吻住了李念一的唇。
纤长的手划过李念一的后颈,带起一点电流般的酥麻。
她很用力,几乎像是野兽撕咬一般,让李念一有几个短暂的瞬间都陷入了缺氧状态。
李念一的后背靠着吧台,如果不是这样,她感觉自己会抵抗不住姜嵇的那种疯劲儿。
姜嵇的经验很少,但她是最好学的学生。即便是再激烈的拥吻,都不忘服务意识,反正就体验感而言,李念一觉得,好极了。
“呼……去、休息室。”
轻喘的空隙间,李念一才勉强吐出这句话。后背吧台的边沿有些咯。
她刚想起身,却在下一秒被姜嵇搂着抱了起来,忽然失去支点,叫李念一猛地用腿弯环住了姜嵇的腰。
“念念,我会让你开心的,就像你教我的那样。”
姜嵇说这话的时候,眼泪还在眼眶里挂着,一副要落不落的样子,声音里的哽咽也没有褪去,真诚又可爱。
“好呢,哭包姐姐。”
姜嵇偏头悄悄擦掉眼泪,然后就抱着李念一走进休息室,这房间不算大,但该有的家具都有,从前姜嵇也偶尔会在这里过夜。
只是这次多了一个李念一。
进来之后李念一才发现,这女人的“已经学会”居然真的不是嘴上说说而已,那整整一抽屉各种不同的指-套是怎么个情况啊喂!
待会该不会还要问她喜欢什么味道的吧?
李念一觉得姜嵇好像真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过她的担心在今天还是多余了,姜嵇刚把吧嗒吧嗒的眼泪擦掉没多久,被李念一抱住的时候就又没忍住呜咽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姜嵇这么能掉小珍珠呢?
不过这样也好,有情绪出口总被一直把自己憋着强,姜嵇压抑太久了,多掉点眼泪,难过也就随着眼泪一起流走了。
房间里的喘-息声渐渐粗重起来,姜嵇的节奏很慢,不似刚才接吻时的急切,冷白漂亮的手指在李念一的皮肤上轻抚。
动作明明是轻佻的,可眼神却是带着期盼和祈求的,这样的反差叫李念一着迷。
或许是因为这夜的基调是苦涩的,以至于连带着欢愉中也夹杂着一点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种不安,姜嵇总会在过程中说些很……奇怪的话。
念念,你喜欢我这样吗?
念念,我这样做你会舒服吗?
念念好厉害,好喜欢你。
摸摸我吧,或者亲我一下。
念念念念,睁眼看着我好吗?我好喜欢你的眼睛。
念念,念念……
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姜嵇对李念一那满到要溢出来的告白。
爱你,好爱你,不能没有你。
有时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那种问句叫人觉得她们好像在玩什么不正经的游戏。
这算什么,sweet talk?
要是李念一不理她,这人就会红着眼睛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一边坏心眼的作弄她。
李念一收回姜嵇是老实人那句话。
最动情的时候,李念一吻去了姜嵇的眼泪,在她耳边说:
“姜姐姐,你值得的……我们都配得上对方的爱和喜欢。”
忍着鼻腔上涌的酸,姜嵇说不出什么更加动人的情话,只是一边边在李念一的身上留下吻痕,留下她爱的证明。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一场酣畅结束后,她们相拥着挤在一起,滚烫的肌肤相贴。
“姜嵇,来得及的,我们让这件事情回归正轨好不好,你不是也想脱离西园寺吗?”
“真的……来得及吗?”
靠那个已经被停职的小警官?去对抗大财阀?
姜嵇觉得李念一的想法有些天真。可要是再加上她的力量,说不定会成功呢?
天真些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终究是需要理想主义者的。
在李念一的引导下,姜嵇重新认真地讲了有关铃木的事件,那个雨夜里她视角中的一切画面。
“铃木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拍摄的时候同我有过一面之缘,几乎是看见我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铃木以为我是来杀她的,可就算是我保证了只要拿到u盘就会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她也还是对我摇头。
她说就算我能护住她,也没办法万无一失地保护好她远在关西的家人。
她说她不想成为帮凶。”
姜嵇的语气顿了一瞬,然后就继续开口:
“所以我猜想,她大概是留了后手的,u盘至今下落不明,她不信任警方,又遭到了导师的背叛,在这种情况下却还能笃定地赴死,她一定有什么可以将这事公之于众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