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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头顶,灰石屋檐边沿将蔚蓝的天裁开,细细一条溟濛的光,像白浪边,随时要淹下来。
  借西装时,朋友问他:“那拖油瓶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可和你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有手有脚,该自寻门路。”
  他一闭上眼,总会想起世贞最后的模样。
  她憔悴得那么厉害,蜷缩在床上。
  阿舜给她擦手臂都不敢用力,枯枝般的骨头上挂一层烂纸般的皮,只怕会破掉。
  他心酸。
  世贞是一个那么善良的女人。
  都这时候了,发病昏迷时只嚅声问:“阿舜,阿舜,你怎么办?”
  她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私下和他说,或许给阿舜说一份学徒工,包吃包住,将来还能有一技傍身。
  阿舜要是不爱读书也就罢了。
  可阿舜刻苦又聪明!
  世贞在融城的亲人只有他们两人。
  他不管谁管呢?
  所以。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林砚生走过去,站定了说:
  “阿舜,今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对你视如己出。你只管继续跟我住。你想念书就念,有我一日即有你一日。”
  作者有话说:
  不行。
  我是没有评论看就写不动星人[化了]
  直接发了吧,这种写了上章没有下章的感觉太迷人了!
  *来自资料《黑暗之城》。
  呃,我查了一些资料,但是,大家还是当架空看吧[害羞]
  开文大吉。
  还是老规矩,20个红包。
  连载期都是免费,且有福利,尽量追连载哦~[星星眼]
  第2章
  “嗤——”
  公车停站。
  不知哪时下起雨。
  街道伞挨伞,人挤人,密匝匝笑语声。
  夜已开始。
  霓虹灯牌闪烁。
  雨帘中,这个面积六英亩半的城寨似电影布景,五光十色,让人目不暇接。
  身处其中,无人知自己接下去要演什么剧本,是悲或喜。
  林砚生一路絮絮叮咛:“……这学期费用都已经缴清,你安心去学校。下学期的不着急,我会筹到。”
  忽地,秦舜拨开口:“您还要继续筑高债台?”
  林砚生哽住。
  他转过脸,正与秦舜的眼神相接。
  这小孩的样子不叛逆,只是冷而木,眼珠乌沉沉。
  林砚生心里咯噔的一下。
  但,刚丧母的小孩发脾气也能理解。
  他好声好气地说:“小孩子不用操心这些,你顾自己读书就好。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不怕,阿舜,有叔叔在。”
  秦舜不应,也不响。
  终于到家。
  明明与他们早上离开时别无两样,却莫名空落。
  桌上罩着残羹剩饭。
  “饿不饿?”林砚生说,“我热饭给你吃。”
  秦舜看一眼他的手。
  除教书法外,林砚生还是个撰稿人,小有名气。
  正是洛阳纸贵的好时代,出去做苦工不如多写几篇稿。他以前做单身汉时写得十分悠闲,如今写到指骨变形,贴满胶布。
  秦舜:“我来吧。叔叔你不是还要交稿?”
  林砚生没推辞。
  做好晚饭,天都黑彻。
  水电费欠了三个月,半个月前起就点不亮灯。
  真尴尬。
  那时,林砚生只好苦中作乐地笑笑,哄阿舜说:“正好学古代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多么养生。”
  填过肚子后,他点一盏用了几十年,玻璃璧被熏黄的煤油灯,打算今晚伏案赶稿。
  月光里,阿舜的背影看得分明。
  他换回廉价的棉衫和牛仔裤,一味埋头干活。
  到十二点。
  “阿舜,今天先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做。你年纪小,早点睡,好长身体。”林砚生忍不住说。
  秦舜便停下来,又说:“叔叔,卧室如今空出来,你可以睡了。我去铺床单。”
  他自觉继续睡客厅沙发。
  奔波几日,林砚生精疲力尽。
  却又睡不着。
  他闻到淡淡苦涩药香,萦绕在鼻尖。
  他起身,对门外唤:“阿舜,你睡了没?”
  窸窸窣窣一阵响。
  秦舜赤着脚,被召过来,无音调地问:“叔叔,怎么了?”
  林砚生:“担心你躲起来哭。”
  其实,相识两年,他还从未见过阿舜哭泣,哪怕一次。
  今天下午,他一直在仔细注意。
  有一刹那,秦舜的脸些微扭曲。
  他想,是要哭了吗?
  秦舜并没有哭。
  他摇摇头。
  小孩子都不哭哭啼啼,叫他也不好意思落泪了。
  林砚生憋闷地想。
  说一句“想念妈妈”会怎样?只要你说,我就可以附和。然后我们抱头哭泣,像一对亲父子。
  秦舜自小随母亲四处寄人篱下,他是擅于察言观色的。
  在暗中摸索着,握住林砚生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他就这样,似人似兽地蹲跪在床头边,说:“叔叔,你对我的恩德,我一辈子不敢忘。将来一定百倍报答。”
  林砚生一愕,笑了:“你是小孩,不是期票。”
  又温和说:“还是中学生就想着以后要飞黄腾达,多大的压力?有些东西,不是你执着就能得到,一应看缘分。”
  秦舜不置可否。
  好像嗯一声,好像没有。
  林砚生才发现,自己的手冷的像冰块。
  阿舜的掌心则滚烫,热度汩汩传来。
  太累了。
  他像被梦魇吸住一样,逐渐昏睡过去。
  这一觉极沉。
  睡到第二天傍晚他才醒。
  醒来时,屋里窗明几净,过分的清洁。
  林砚生起初不认为阿舜会离家出走。
  就算长得再高大,也才是个十四岁小孩,何来的胆子,又敢去哪里?
  再说了。
  斗柜里的钞票一张没少。
  可又找又等,直至天黑也没寻见踪影。
  他终于在桌上发现一封信——
  用锈绿的铜镇压住,字是他教的,笔锋钧沉,显然是写者已拿定了主意。
  「叔叔,不必再为我借钱。男儿志在四方,我会自寻立足之地。欠您的账,等我赚到钱立即寄给您。
  秦舜 留」
  下一页,附一张借据。
  格式规整,印有鲜红指印,绝对具备法律效力。
  秦舜身无分文,只带了两身衣服走。
  作者有话说:
  还是20个红包!
  久等啦。哇,这张写了四遍,这一版终于满意了。其实没写完,不过挺晚了,卡在这里也行,先发了。
  第3章
  融城的夏,炎毒至恶名昭彰。
  白天。
  林砚生去到骆克道,满地是鬼佬,从街头找到街尾,挨家问。
  一个女人站在酒吧外面抽烟。
  他踯躅着脚,上前问,秦舜在不在?女人问,谁?他说,秦舜。拿出相片。是去年拍的,十三岁的阿舜脸孔稚钝。
  女人说不知道,拿起相片,又问:“这小子是你的弟弟?真俊。”乜他一眼,揶揄地笑,“与你长得不像。”
  “是我的孩子。”他说,红着脸,“我是他叔叔。”
  挨得太近,林砚生闻到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他耳朵红极了,烧得透明。
  世上原来还有这样薄皮的男子。
  女人想。
  薄皮成这样也敢来这里。
  林砚生本来是不敢,但他豁出去了。
  有人告诉他在这附近疑似见到秦舜,他心里没太信,但还是火腾厮毛地来找。
  他抱一线希望,诚恳说:“要是见到他,能否转告让他回家,就说,他叔叔一直在家等他。”
  林砚生灰头灰脸地回家去。
  省钱不搭公交,步行。
  路上看见一班小孩在开车门,被警察看到,作鸟兽散。
  拐过三条街又遇上。
  几个小孩蛮可怜,流浪狗一样蹲在路边。
  林砚生踅返,给他们每人一个面包、一支汽水,和一元钱。
  林砚生问:“你们怎么在街上做阿飞?”
  小孩吃他的也不嘴软,牙尖尖:“神经,要你啰嗦!”
  骂完就跑。
  欸。
  他还没来得及问呀,说不定他家阿舜也正在哪里做小阿飞。
  阿舜,阿舜……阿舜现今在哪呢?
  有没有挨饿,受欺负?
  阿舜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融城是大都会,流动人口五六百万,要找到秦舜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这儿是交通枢纽,四通八达。
  他真怕阿舜遭人骗,猪猡一样被卖到外国——到那时,做苦工都算幸运,只怕脾肺心肝都被挖出来标注价码。
  林砚生只好回家去。
  才几日工夫,乱的不像话,杂物堆至天花板,已落了灰,简直狗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