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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老实人破罐子破摔了 > 第11章
  人不分贵贱,衣服分。秦舜身着西装,基础款,不出错,衣料看上去极有质感,绝对不便宜。既体面,又光鲜。
  使他难堪的无法言喻。
  秦舜刚要碰到他的胳膊,他如要被蛇咬,连忙避开,低着头说:“不必了。”
  不知要如何应对,那么,干脆不应对。
  他起身就走。
  尽管没回头,但能感觉到,一股视线若有似无地定在他的后颈。
  林砚生问:“……是秦舜吗?”
  编辑突然闭嘴,顿一顿,拍他肩膀,“投桃报李向来是一桩美谈。林老师,不要再介意当年的事了。他自起初就姓秦,秦茂林真要跟你争,你也争不过。而且,当年他自己也是个孩子,他哪有得选。我看,他心中还是记着你的恩情的。”
  林砚生不响。
  当年详情他从未和旁人透露,连罗耀山问他他都死咬牙关。
  所以,旁人都以为,秦舜是被迫无奈才离开。
  .
  回到家。
  先喝一通闷酒。
  不见还能装成世上没这个人。
  只需看一眼,那些经年累月、被腐蚀得不成样的旧情,便缓淡而汹涌地漫上心头。
  他梦见在城寨的日子。
  逼仄迂廻的走廊,永不止歇的滴漏声,无论他往哪出走,都能闻到柴火、香灰和污秽的气味,脏水沿着沟渠,深深地流进地面的隙裂中,消失不见。
  睡到第二日下午。
  林砚生被电话铃吵醒。
  脑子昏沉。
  对面问:“你好,是林砚生吗?”
  口音古怪,像外国佬,但“林砚生”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是我,”他答,“你是……?”
  “我是你的弟弟,我是说,我和你是同一个妈妈。妈妈快死了。她生了病,病得很重。她思念你,可她愧疚。她不知道我联系你。我从电话簿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你!我想,你可能会想来见她最后一面。”
  翌日。
  林砚生订好前往英国的机票。
  医药费是一笔巨款。
  他当机立断,找到相识的地产经纪小陈,把居屋挂牌出售。近来房市回暖,好价不缺买家。
  落地后。
  他所谓的弟弟却没出现。
  林砚生感到不妙。
  他在本地举目无亲,英文口语又不好,周折数日,总算是找到了妈妈。
  才知道,她再婚后并未再育儿。病是重病,传真给他的病历没作假,只是她没治疗,自医生处开了点止痛药,住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里等死。
  34
  林砚生把妈妈接回融城。
  问卖房的进展。
  不问还好。
  一问,发现小陈不知所踪,而他的房子竟然已经被出售。
  林砚生连忙报警。
  警官说:“文件齐全,系你亲笔签字,有法律效力。买主有交易收据,房款全额汇出。”
  林砚生手脚冰冷:“我一元都没见到。”
  “记不记得有签合同?”
  “有一份代理协议。”
  “那就是了。一定是趁你着急让你错签了东西。”
  “我为你介绍律师,林先生。”
  看他老实可怜的样子,警官说。
  官司有得打。
  可是,雇佣律师的费用又要从哪来?
  他的房子暂时冻结,存款大半被骗去,还要为妈妈买汤药,已经捉襟见肘。
  半年前,罗耀山向他辞行,说遇上麻烦,需要去国外避上一年半载。
  就算罗还在,他也做不到开口。当初为秦舜借点学费也就罢了,他能还上。救急不救穷。医药费要几十万,他哪有那么大的脸皮?
  房租马上要欠满三个月。
  他都怕交不齐。
  到家。
  房东王太太给他开门。林砚生去警署询问调查结果的期间,托她帮忙照看一下午。
  林砚生道谢,又说:“下月我领到稿费,即刻把房租补上。”
  “不用了,”王太太说,“有人已经为你支付,连同接下来半年一起缴清。他知道你遇上麻烦。”
  林砚生的心情像油锅里溅进了一滴水。
  他表情全无,“是谁?”
  其实不用问。
  他知道。
  王太太给他一张纸,写着地址。
  他认得这字迹。
  .
  林砚生把药熬上,同时写稿。
  写着写着,忘了时间,闻到焦味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厨房。一时着急,忘了拿麻布,手握到锅柄,被烫得甩开,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来不及收拾,卧室的妈妈咳嗽起来,扬声问他:“怎么了?”
  林砚生在原地踱两步,手脚错乱。
  他说:“没什么。”
  妈妈问:“可以给我倒杯水吗?我口渴。”
  浪费了一副药。
  林砚生重新熬上药,捡掉碎片,跪在地上擦药渍。
  忽然间,他无法再欺骗自己。
  他明白自己已走投无路。
  他不擅家务,半夜才收拾完,还总觉得哪里不干净。
  妈妈已经睡下。
  他用来记零碎灵感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夹着他幼时和妈妈的合照。
  彼时,她风华正茂,穿见水洗蓝的袍裙,怀里抱着幼时的他,只有五岁,羞涩、讨好地对着镜头笑。
  .
  于是,林砚生去找秦舜。
  在一个潮湿的、春的夜,雾色弥漫。
  作者有话说:
  还是20个红包。
  我回来了。明天也更新的。
  第14章
  35
  这是一栋克里奥尔式的别墅,法国殖民风格,以墨绿与原木为主色调。建在山顶,独占一大块地。举目望去,围着院子的石墙看不到边,草势略荒芜。
  林砚生中午吃完饭就出发,直到傍晚时分才到达。
  他虽然是本地人,但对于富人区并不熟悉。路上搭车、问路,又突逢一场滂沱大雨,被绊住脚步。
  繁美花边的窗户里照出华艳的光。
  屋子里在举办舞会,似一方胡桃音乐匣,飘出动听的乐曲声,夹杂着笑语和交谈。
  他意识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怎么回事?
  王太太分明说,他随时去都可以。
  定一定神。
  他千辛万苦才来。
  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鼓起勇气,揿铃。
  等待应门的间隙,林砚生扯领口、捋头发,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浑身湿濡濡,衬衫黏在身上,一身水霉味。
  上次遇见秦舜是猝不及防,他才没有打理自己。
  这次是特地上门,他从箱底翻出比较贵重体面的衣服,还修了头发,没想到又这样狼狈。
  “咔哒。”
  门开一条缝。
  一个梳着辫子、白衣黑裤的年轻女人探出头来,问:“你找谁?”
  他连忙说:“我找秦舜。秦舜,秦先生。劳烦你转告,说林砚生找他。”
  “你等一会儿。”女人说。
  镜片沾着水珠。
  林砚生摘下,低头揩拭。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隔着门传来。
  噔噔噔敲在地面。
  随后,门大开。
  他模糊看见一高大身影,立在门边,充满压迫感。轻轻戴上眼镜,视线逐渐清晰。是秦舜。
  秦舜穿着复古款式的丝质衬衫,领口解开三颗纽扣,显得闲适而潇洒。
  好像他生来就是富贵公子。
  在来之前,林砚生本来预习过要说什么。
  然而,秦舜的气势非同往日,是常年养尊处优而形成,让人望而生畏。
  他嘴唇嗫嚅。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对方。
  ——阿舜?
  不,他们早不是亲人。
  ——秦先生?
  又显得过于客套。
  ——秦舜?
  直呼大名未免不礼貌。
  还没想好。
  “叔叔,好久不见。”
  秦舜说。
  “我是不是打搅你了?”
  他问,“本来有事想找你商量……”
  真的尴尬。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嗯。”秦舜不置可否。
  说着,淡淡地扫他一眼,即挪开眼神,都不正视他。
  真冷淡。小白眼狼。
  林砚生想。
  当年秦舜还未得志时便瞧不起他,现在怕是更了。
  刚进门,旁边走来几个人。
  “秦总,什么贵客还要你亲自迎接?”
  有人调侃。
  这下更是尴尬透顶。
  林砚生眼角一瞥,尽是些富家少爷、小姐。
  众人都在打量他。
  怎么说呢?
  这男人不大起眼,皮肤很白,白宣纸的白,眉目、轮廓淡淡几笔,长得给人以一种怕出错的感觉,年龄好似也是模模糊糊的。
  秦舜不动声色,斜向跨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