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多大了还当跑腿!”席于飞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拎出一条华子两罐子茶叶丢过去,“老钱都升官发财去了。”
李援朝笑呵呵的把烟茶塞进自己的包里,“我跟他比不了,他一肚子心眼子。再说了这跑腿的活儿还是我抢来的呢,跟着咱家小福娃有肉吃。”
李援朝属于那种典型能干活但脑子不咋好的人,不过他这个脑子,也比普通人强多了,只是放在调查局那些人精里面,就有点儿傻。
“什么时候过去?”席于飞问。
“可以的话现在就能过去,我开车来的。”李援朝从兜里掏出包红塔山,抽了根点上,然后往沙发里一坐,“先让我歇会儿,一上午我东奔西跑的,也就在你这里喝了口水。”
席于飞看了看时间,“那也成,中午我在你们那边吃,我先给玉玉打个电话。”
“甭打,他知道这件事儿。原本他是想要来接你的,但咱们职工楼不是要封顶了吗?老孙催着他去盯着呢。”李援朝笑嘻嘻的,“你们两口子,简直把老孙拿捏了。”
这时候各个单位的职工楼都紧张的要命,光席于飞这边,就有三套院子租给了调查局,不是办公就是宿舍,还有沪市的那一套小楼,也租给他们办公了。
可就算这样,职工们住的也都十分紧张,毕竟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结了婚那不得有点儿隐私?家里有住房的还好,没有住房的,就眼巴巴的等着职工楼呢。
不过这时候的职工楼也是收租金的,等再过几年就会用低于市场价的价格让员工们购买。
在这时候买楼的人,以后都是赚的。
云穆清给宁新在京城这边的工厂盖职工楼,老孙巴巴跑去跟他商量,硬是从他手里掏出两栋楼来。
这也不是那种六层的小楼房,而是二十三层的高楼,一栋三个单元,两梯四户都是三室两厅的大户型,可以很好的解决京城这边调查局职工的住宿问题了。
这两栋楼天天都有人盼着,算着,如今终于封顶了,老孙做梦都在惦记。
席于飞无语,站起身来,“行了,走吧。”
反正也快到中午了,假都不用请。
李永军有些狼狈,但并不瘦,甚至还比之前胖了不少。可见这些年捞了挺多的油水,小日子过得不错。
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被手铐拷在铁架子上面,低垂着脑袋。
但看见席于飞之后,他猛地挣了一下,“席于飞!!”
席于飞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哟,李永军啊?你还活着呢?”
“席于飞,席于飞!!”李永军跟王八似的用力往前探头,似乎想要更紧距离的接近席于飞,“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席于飞拉开李永军桌子对面的椅子,好整以暇的坐在上面,从包里掏出一包华子丢在桌子上,“抽烟不?”
李永军咽了咽口水,他抬眼看着席于飞,“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席于飞抽出一根点燃,往李永军那边递了递。李永军的手勉强能够着嘴,低着头抽了一大口。
“我挺好的啊,我家也挺好,劳您惦记了。听说你想见我一面……我就不懂了,咱俩这关系,早就撕破脸了吧?你见我?图什么啊?你不应该见见你娘你爹吗?”
李永军吐出一口浓烟,在烟雾后面盯着席于飞看,“你是不是也梦到了?梦到曾经的一切?”
席于飞蹙眉,“什么啊?你再说什么?”
但这一刻,他听懂了。
李永军知道了上辈子的事。
“我表姐说的话,原来都是真的。”李永军又垂头抽了口烟,“上辈子,我各种讨好你,忽悠你,从你手里用很低的价格把铁路的工作买了回来。我家的日子越过越好,我赚了好多钱。”
席于飞无语,“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李永军你当我是傻子啊?那时候我小被你骗了也正常,后来我想明白了,还能被你骗?铁路的工作便宜卖给你?凭什么啊?”
“可上辈子就是这样!!”李永军的表情有些痛苦,“我应该早点儿觉醒的,我应该早点儿知道这些事!如果我能早些知道,我就不会被抓了!”
席于飞:???
“所以说你上辈子也被抓了??”
李永军哈哈大笑,笑的直咳嗽,“我就在想,上辈子你明明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你爹你娘都被你气死了,可最后你竟然成了大商人。你看看我,我学你,最后仍旧锒铛入狱。我真不懂。”
席于飞也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那你上辈子,因为什么入狱的?”
李永军:……
他沉默的抽烟,半晌说不出来话。
席于飞心说,你但凡做个好人,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境地。现在全国大发展,但凡有点儿能力,都能赚到钱。
两辈子你都去做这种杀头买卖,不抓你抓谁呢?
席于飞道:“不是,你见我就为了抽根烟?我大老远来这种地方,见你,听你说废话的?”
“你根本就不懂!”李永军爆发了,他扔下烟屁股,嗷嗷叫道:“你不懂,你家有那么多工人,你从小就不发愁吃饭穿衣!你看看我,咱俩从小认识,我穿的衣裳都是你不要的,我吃的东西也都是你施舍的……”
“什么我就不要了?”席于飞气笑了,“谁家衣服还能不要?那是我跟我娘死皮赖脸要的!因为那时候我把你当朋友,想给你我认为的好东西。衣服上一个补丁都没有,还不要……早知道你这么想,我还不如把衣服扯了糊鞋垫子呢。行了李永军,我知道你到底咋想的,你不就是觉得你小时候委曲求全了,可怜了,想比我过得好。结果你两辈子都没过好,是吧?那怪我?你怪的着我吗?就你这样的,你全家都烂根子了,要怪就怪你爹娘去!”
说完,他站起身,“听你说废话,耽误我吃饭。李永军,我也不管你什么上辈子下辈子,如果你还真的有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席于飞拉开椅子往外走,李永军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席于飞,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过的那么好。要不是因为你有好爹好娘,你能过这样的好日子?”
李永军在监狱里反复的想,反复的想。
他上一世当列车员,明明有个好工作,为什么会去做走私古董的活儿?
是,是因为舅舅煽动他,说走私古董赚钱。
可这辈子,是自己找上舅舅的,是他自己去找了那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他连自己那种只是想要多赚钱的理由都说不出来,列车员多好的工作啊,去南边一趟,能赚别人一个月甚至更多的工资。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他既定的命运吗?
可为什么席于飞上辈子父母双亡,这辈子却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而且他才三十多岁就当了副站长,自己上辈子又是送钱又是送古董,也熬到了四十多岁才当了个副站长。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究竟为什么,自己会混成这幅鬼样子!
“他跟那个女的一样,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席于飞看见李援朝,心烦的抱怨道:“以后这种破事可别叫我来了,啥玩意上辈子这辈子的,活两辈子都没给他活明白。”
李援朝道:“不过他说的挺多话也挺有意思的,说咱们国家以后会变得特别厉害,就那个铁路上,还有什么高铁,一小时能跑三四百公里。好家伙,比飞机都快。”
席于飞道:“这些话那个姓柳的女的是不是也说过?”
李援朝点点头道:“是呢,俩人都说不出太多一二三来,一看就是那种不爱看新闻的人,只顾着自己作奸犯科了。”
席于飞的脚步突然停了停,他向左右看看,小声问李援朝,“他们就没透露什么股票之类的信息?我听说沪市要弄什么股票了,老外整这玩意,特别赚钱。”
李援朝也压低声音道:“说了一些,什么碗大疼新的,我没听太明白,不过老钱说到时候如果有这种股票,就带着我一起买点儿,赚点儿零花。”
席于飞心说,那叫赚零花吗?那叫赚下半辈子躺平的钱!
“那到时候也带带我,我家玉玉对这种玩意挺感兴趣的。”席于飞对着李援朝挤挤眼,“走了走了,饿死,食堂里今天整什么好吃的?先说好,没肉我可不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
再写一两章,正文就结束了。
我想写一章如果他们两个小时候就成为朋友的故事。
这本书结束之后,写写老天鹅,下个月开末世那本书。
不改公路了,我研究了一下,不太好改,两种文其实不是一个模式。
等末世写完,再写那个预收的年代文,之后再说公路文的事……
这么一算,哎哟,明年啦!!
哈哈哈哈哈
把你们想看的类型都说出来,只要是我擅长的,回头我多研究研究弄个大纲,就开始慢慢写
第231章 正文完结
云老爷子是九八年走的。
走的前一天还靠在被垛上,看港城回归的新闻,晚上吃了十多个大肉饺子。
可是第二天早晨,就没能起来,脸上带着笑,已经走了。
老太太也没哭,说老爷子活够本了,除了在西北的那几年,也没有受多大的苦,如今活到了九十多,比多少人都划算。
梁老爷子也九十多了,现在整个院子,就他成了大家长,张罗着让于教授,席文明带几个儿子,给云老爷子换了寿衣。
前院儿搭了灵棚,因为天气太热了,家里人商量着,先把老爷子火化了再带回来停灵。
席于飞买了个上好的棺材摆在院子里,骨灰盒就放在了棺材里面。
来吊唁的人很多,机械厂的,外贸局的,铁路上的络绎不绝。
云父拽着席文明和于教授一起待客,跟着忙乎的还有住得近的几个亲家。
云穆清兄弟俩在最前面跪着,后面跟着云家小辈和席家小辈。
于天河跟郑全作为云家女婿,忙着跑前跑后,端茶倒水。
老爷子走的时候九十六岁,是绝对的高寿,所以这就是喜丧。家里人虽然悲痛,不过哭的人少。
云老太太就坐在屋里,曾柳华带着俩儿媳妇陪着,跟来吊唁的女客聊天。
席家老家也来人了,席家大爷大娘毕竟岁数大了,不好跑,就让几个儿子带着儿媳妇一起过来,送了花圈,随了份子,跟在席文明身后一起忙,当知客。
老爷子的照片就摆在棺材尾部,前面放着供桌,摆着五色贡品,点着长明灯和香。
照片还是前几年拍全家福的时候,单独给老爷子老太太们拍了大头照。
老人们都不忌讳这些,现在就是提前准备照片,在往年多少年,棺材都会提前准备上。
家里能备上这些的,那都是有余财的象征。
其实一开始,街道上有干部过来,想让老爷子去殡仪馆那边办丧事。但老太太不同意,老爷子是笑着走的,而且还是在家里走的,那这就是家里的福气。
既然是福气,就不能给外人,得给家里孩子留着。
云老太太别看这一辈子都没落下学习,但年纪越大,就越有些迷信。街道来劝了好几次,都被老太太笑眯眯的怼回去了。
九十多岁的老人,劝也劝不动,最终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是席家大院,第一次对外敞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