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熹之好笑地捏了捏他手, “既累着了,晚膳就多吃一些。”
姬檀笑吟吟地说“好”,拉着顾熹之坐下用膳。
夜渐深,用过晚膳之后顾熹之还要去书房处理未竞的政务, 姬檀中午午休了, 这会儿正精神着,邃陪着顾熹之一起。
顾熹之给他搬来一张小几放在床榻上,方便姬檀斜倚着看书,亦为他备好了茶水点心取用, 孰料,姬檀却按住了他的手,一双盈盈剔透的桃花眼笑望着他,道:“晚上不想看书了,我为你抚琴如何,不会影响你处理公务。”
顾熹之情不自禁攒动了下喉结,自是无二话的。
高山流水般的雅致琴音不但不会搅扰思绪,反而更教人心头宁静,好专心致志处理政务,顾熹之便转而将姬檀的琴搬了出来,摆放妥当。
姬檀高兴地在顾熹之脸上亲了一口,宽袖一拂,端正坐下,准备弹琴。顾熹之只觉眼前一阵香风拂过,教人眼花缭乱神思不属,他当即拧了拧眉,道:“你抚琴就好好抚琴,不要总是撩拨我。”
姬檀闻言抬头,挑了挑眉乜他。
顾熹之反应过来,是自己心智不坚了,登时心虚地此地无银轻咳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信步走到案桌前着手处理政务。
姬檀唇角提起微微一笑,垂首望琴,骨节修长匀称白皙的手指自琴身上拂过,旋即曲调清幽婉转的琴音便绵绵不绝地倾泻出来,送入顾熹之耳里,可镇他心,宁他魂。
顾熹之不擅音律,却仍能听出姬檀弹奏地不错,琴音绕梁,他在这悦耳的琴声环绕之中高效观阅着政务。
然而,顾熹之只分辨得出琴声好听与否,至于这里头的意思,就不大清楚了。
琴声婉转起伏,既是乐谱,也是向外递送消息的隐秘方式。
这段时间京城云波诡谲,不消顾熹之说,姬檀也不打算出去,不仅他不出去,他身边的重要心腹俱按兵不动,以免被人抓住相要挟,但消息还是要传递的,与手下势力来往亦不可减少,因此,姬檀选用了以琴音传递消息,并在顾熹之在家的时候,这样一来,接头的线人既能顺利接收,也不至于被人盯上,危险性大大降低了。
姬檀想着,指下动作愈发行云流水了,直到听到三声似鹓叫的声音,这才慢慢停下了动作。
抬起头来,与顾熹之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顾熹之的政务也处理地差不多了,他阖上公文,起身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甚好。”
姬檀双手握在身前,慢悠悠地踱了过来,闻言不满瞥他一眼,“好什么好。”都成婚大半年了,顾熹之也只不过从一个冷淡的木头变成了对他体贴有加的木头,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姬檀自然是不满意的。
他狐疑地扫视顾熹之,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毛病罢。
顾熹之被他看得一愣,顿时连眼神都清澈了,极不自然地打量自己,问他:“怎么了?”
姬檀撇了撇嘴,没有答他。
顾熹之看出他又对自己有意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哪里又惹到姬檀了,小心翼翼看他脸色,察觉能哄,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眼神中满是能将人溺毙其中的温柔,顾熹之一瞬不瞬望着他,道:“我抱你回房歇息,好不好?”
姬檀总算稍稍满意,骄矜点头:“嗯。”抬手圈住顾熹之的脖颈,靠上他肩头,被稳稳地抱回房间。
姬檀感觉得到,顾熹之也是高兴的,他每回抱着自己,或是与自己亲密无间时心跳都会比平时加快,喜悦幸福的神情藏都藏不住,就是人木讷了些。
今夜月色如醉,气氛正好,他又亲手将他抱到了床榻上,接下来,是不是也该水到渠成了……姬檀心中已无顾虑,从他不论做了什么顾熹之也不会对他心意改变开始。
他当真做到了磐石无转,一往而深,那自己自然也是愿意的。
想着,姬檀赧然地低垂下首,在被放下的同时勾住了顾熹之的小指,正欲缱绻邀他就在这里一同就寝时,顾熹之一边掰他手指,一边催促道:“别玩了,寒夜料峭,莫着了凉,乖,睡觉罢。”
姬檀一噎,以为顾熹之是没懂自己的意思,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有什么想做还未做的事情,唔……就是夫妻之间两情相投的那什么……床笫之事。”说到最后,姬檀声音轻若蚊呐,完全听不清了。
闻言,顾熹之一瞬不瞬看着姬檀,恍然道:“你都知道了!”
“啊?知道什么?”这下轮到姬檀不解了。
顾熹之只当以姬檀的聪慧机敏早就猜到他在做什么了,本来还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只能如实相告:“那个,我还未完全准备妥当,等我一切都备好了,再送给你。”
姬檀一头雾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管顾熹之要送他什么,他说的是另一件事,床笫之事,眼前这木头怎么就是不开窍呐,好气,气死他了,但这事还得顾熹之主动,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不会再热脸贴上去了,不然,还有何颜面可言。
孰料,顾熹之说完这句就没下文了,巴巴地等他回话。
态度好到没的说……但是这种事情,光态度好有什么用,他想要的是实际的、有用的行动,顾熹之这没用的男人!
姬檀不死心地最后问他一次:“你就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忘了?”
顾熹之思忖一瞬,旋即了然地低下头,在姬檀额头轻柔地亲了一下,温和且不失笃定地道:“没啊。”
姬檀唇角颤动,最终什么也不说了,一闭眼,将顾熹之狠狠推下了床榻。
顾熹之险些被他推地一个趔趄,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明所以,巴巴地看着姬檀,但见他是真不想理会自己了,只好垂头丧气地兀自洗漱宽衣,躺到自己的床榻上。
姬檀侧身背对着顾熹之,耳边传来他弄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生闷气了。
是不是只有他成婚是这副光景,顾熹之一点也不解风情,这种没有情趣的男人,一点也不好,顾熹之是不是根本就不够爱他,不,不会,这个念头很快被姬檀否决了,顾熹之一颗心都系在自己身上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他就是纯木头,想通这一点,姬檀更无力了。
仰面望着月华如水的夜色,可惜了这良辰美景,伊人在侧。
越想越是愤懑,越想越是生气,顾熹之是怎么安心睡得着的,他难道一辈子都打算这样与他止步于此吗,他愿意,姬檀还不情愿呢,给他好脸了。
想着,姬檀猝然坐起身来,趿着鞋梆就直奔顾熹之走了过去。
唰地掀了他的被褥,拿过一旁的软枕劈头盖脸就朝顾熹之脸上招呼,顾熹之被惊地弹坐起来,又惊又吓:“怎么了怎么了?!”一脸担心地看着姬檀。
姬檀冷笑一声,斥责道:“睡睡睡!就知道自己睡觉,睡不死你!!”一把将枕头砸在顾熹之怀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顾熹之一脸茫然,呆呆地抱着枕头,不明白哪里又得罪他了。
最近好像总是惹他不高兴。
顾熹之顿时纠结地眉梢都拧起来了,本来想着准备好送给姬檀的礼物之后再与他循序渐进行房中事,不想又惹了他不快,看来这个进度还是缓缓罢,先把人哄顺毛了再考虑这件事。
顾熹之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颇为惆怅地平躺下。
从前,姬檀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想着能伴他左右就好,后来,发现了妻子便是他,又盼望能与他长相厮守,如今这也梦想成真了,他与姬檀心意相投两情相悦,又不住贪求更多,想要独占他的月亮。
但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急不得,总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从前都等得,如今耐心自是只增不减。
想着,顾熹之心安理得地闭目睡了,就连睡着前都还在想着明日怎么哄姬檀。
姬檀……姬檀已经不想理他了,很是没意思,这段时间他又不便出门,只好懒洋洋地窝在家里,心思放在正事上,只有这样才不那么气闷。
天气愈发料峭,寻常衣裳穿着渐冷了,小印子取来姬檀的狐裘大氅,为他披上。
姬檀站在檐下,侧首道:“那边可有回复?”
姬檀问的自然是与官员间的筹谋,小印子谨慎道:“约莫今日便可得到答复。”
姬檀颔首,紧了紧大氅的系带,没再说话。
不多时,一只雪白的信鸽自广袤天际盘旋而来,眼见着要飞往姬檀所在的院中,姬檀也伸手去接,亟不可待拿到官员的回音。就在这时,倏然横空射出一支箭矢,一箭贯穿了信鸽身躯,凌空迸溅出一道血线。
姬檀剔透的瞳孔紧缩,顾不上细看信鸽落点,一把拽住小印子,连连后退。
转瞬之间,他所退之处、方才站立的地方已插了一排整整齐齐闪烁寒光的利箭,幸好他们躲闪地足够快,避到房间里,才堪堪躲过一劫。
小印子惊魂未定,颤声道:“这是,那位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