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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梁易很早就起了。尽管他的动作放得很轻很轻,但是还是吵醒了桓灵。
女郎迷迷瞪瞪睁开眼:“这么早,天都没亮。”
梁易估了估时辰:“寅时三刻,还早,你接着睡。”
桓灵也没想起来,她当然要继续睡。在柔软的薄毯里翻了个身,她又很快闭上了眼。
女郎头顶的发丝睡得翘起来,毛茸茸的,和乌雪一样可爱,梁易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桓灵闭着眼睛推他的胳膊:“别动我,没睡醒。”
梁易收回手,忽然想起三天已过。别说摸她的头发了,就是抱她,也是可以的。
他踌躇满志,第一次如此畅快地去参加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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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桓灵用过早膳,便让管家拿来了王府账本钥匙等物,接过了王府的中馈。
“行了,我先瞧瞧账本,心里有个大概后,你再带各处管事们来回话。”
一大堆账本,桓灵看得头疼。她爱诗赋,爱音律,却不怎么爱算账。
正对着账本发愁时,银屏来禀报:“大娘子,三郎君来了,门房已经把人领到前厅。”
桓灵到前厅时,桓煜已经坐不住了,在厅里到处转。
“大姐姐,你来了。”
如今桓煜每次来,都是找梁易讨教武艺。
“你来得不巧,你大姐夫从今日开始要去上值了。”
桓煜摆摆手,露出个狡黠的笑:“我不是来找大姐夫的,当然是来找最温柔美丽的大姐姐的。”
“就你嘴甜。”桓灵抿嘴笑,点了点他的脑袋。
“嘿嘿。”桓煜拉着她坐下,故作神秘,“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
桓灵心里一紧,另一个该不会是坏消息吧。
眼前明朗的少年露出一个坏笑:“另一个也是好消息!”
桓灵松了口气,气得拍他的肩:“你小子,不好好说,险些吓坏我。”
桓煜傻笑:“真的是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大嫂怀孕了。你要做姑姑了。”
“真的?昨日我走的时候,怎么还未听人提起?”
“就是昨晚,大嫂突感不适,叫府里大夫问诊,这才发现的。才一个多月。”
桓灵算了算:“三叔上次来信说三婶也有孕了,如今约莫是三个月,那两个小娃娃不就差两个月?到时候正好可以一起玩。”
桓煜点头:“对,就像三叔和大哥小时候一样。”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什么?”
桓煜正色:“二姐姐要我来传话,说是她太冲动,要向你道歉。”
桓灵想到了徐筠的话,笑着道:“我知道了,我改日回去一趟。”话音落下,她又沉思片刻,“三郎,你觉得我们会不会对阿荧的事情干涉太多?这终究是她自己的事。”
桓煜不这样觉得:“可谢霁待她并不好。建康城哪家儿郎见了你们不是殷勤备至,只有谢霁总是冷着一张脸。昨日谢家焦夫人来,除了说谢二中药之事,也有想结亲的意思。二姐姐心动了,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和她吵起来的吗?”
桓灵摇头,神色不虞:“从前阿荧喜欢谢霁时,他不假辞色。如今阿荧决意放下以后,又要来撩拨。”
桓煜垂眸,语气也是少见的正经:“大姐姐,其实我明白。是因为你做了新朝的王妃,因为大姐夫是陛下亲近的义弟。陛下又不喜士族,所以在其他士族看来,桓家如今是最安全的。而姻亲是天然的联盟。”
桓灵说出了自己从前一天就开始考虑的事:“三郎,我不想再阻拦了。阿荧口中的谢霁,和我们眼中的谢霁是两个样子。有时我也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带着对谢家的偏见,所以对谢霁有误解。我虽为长姐,然我们姐弟三人乃同年而生,论资历,我们二人并不比阿荧多在哪里,又为何固执认为只有我们的想法才是对的呢?”
桓煜急了:“大姐姐,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眼人。如今怎么连你也倒戈了?我阿耶很欣赏谢霁的才华,还总是拿谢霁来同我比。长辈们被他装模作样的样子骗了,你可不能啊!”
桓灵不语,桓煜噼里啪啦一大串话蹦出:“你忘了吗?他刚从乡下那宅子被接回来时,第一次参加宴会,我们那么友善地同他见礼,他都爱答不理的。结果在长辈们面前,又做出一副很有礼节的模样。”
桓灵:“阿荧喜欢他,只要他待阿荧好,让阿荧开心。如今我也看开了,别的,我无所谓。再说了,三郎,就算谢霁以后待她不好,阿荧有回头路可以走的,桓家和安王府都会是她的依仗。她是我的妹妹,我希望她过得如意,一味的阻拦只能适得其反。”
“大姐姐!”桓煜孤立无援,不知怎么才能说服桓灵。
这时,厅外的金瑶来禀,说是在王府外边抓到了个鬼鬼祟祟的人,衣着很华丽,底下的人不敢擅自处置。
桓灵便让护卫们将人带过来,结果原是位熟人。
“谢三!”桓煜正气得憋闷,谢霖就倒霉得撞上来。他冲上前去,拎着谢霖的衣领子,恶狠狠道,“你小子鬼鬼祟祟做什么?”
谢霖瞪他:“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多管闲事。桓三,快放开我!我寻灵姐姐有正事。”
桓煜更生气了,暴躁地拍谢霖的背:“什么灵姐姐?那是我大姐姐!谁许你唤她姐姐?”
桓灵看着纠缠的二人,语气很平:“谢三郎,你为何而来?”
谢霖甩掉还搭在自己背上的胳膊,面对桓煜还很得意的脸色转向桓灵就瞬间变得纯真无害:“灵姐姐怎么这么生疏?唤我三郎便是。”
桓煜又不服气给了他一下:“什么三郎!大姐姐唤的三郎只能是我!妄想鸠占鹊巢的玩意儿!你要称呼我大姐姐为王妃或者桓大娘子,不可僭越。”
谢霖眨巴着眼睛:“可我们自小相识,我又比灵姐姐小一岁,称呼姐姐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桓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我也比你大一岁,你怎么不叫我煜哥哥?”
桓灵生于四月,即将满十七岁。桓荧桓煜这对双生子生于同年九月,谢霁生于那一年腊月。而谢霖生于次年七月,现下还未满十六岁。
谢霖故意笑得天真,歪头看向桓煜:“煜哥哥,是这样叫吗?”
桓煜被恶心坏了,他本想噎谢霖一句,没想到这小子脸皮厚到刀枪不入。
“你、你这人真是、真是厚颜无耻!恶心!”
谢霖无辜:“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你也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和你二哥一样!”
桓煜自小和谢霖就不太对付,一是因为他是谢霁的堂弟,二就是因为他的性情。
桓煜自认在女郎间算是受欢迎的儿郎,可谢霖却总仗着年纪小上一些,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惹得女郎们对他更为关注,真是惹人生厌!
“好了,三郎。”桓灵摇摇头,叫停了这场斗嘴。
“灵姐姐叫我停下,我不和你吵。”谢霖得意地看向桓煜。
桓灵看向他:“谢三郎,请问你到底为何而来?又缘何不登门,反而在门外流连,惹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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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桓煜:谁懂啊,真的讨厌死装模作样的绿茶男!
这章里,两颗心越靠越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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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谢霖倒是不见外,自顾自坐下:“灵姐姐,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我是为我二哥和桓家二娘子的婚事而来。我二哥真的是个很好的郎君,我想你们之
前许是有些误会。”
“误会?”桓煜重复他的话,冷笑,“谢二郎从前怎么待我二姐姐的,你不是不知道。你谢三今天居然有脸面在这里说是误会?”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灵姐姐,你相信我。前几日他在桓氏别院中了药,还一直叫桓二娘子的名字。”
桓灵露出个礼貌的笑:“谢三郎,你的意思是,你二哥也对我妹妹有心?”
在谢霖肯定的眼神后,笑意不达眼底的女郎冷声问:“那从前的冷待与拒绝何解?他又为何不亲自上桓家的门解释?反而是他的母亲与伯母上门求亲,又是你这个堂弟来替他说和?”
谢霖吞吞吐吐:“他、前几日在桓氏别院中了药,伤了元气,还在卧床养着。他当然想自己来,只是没法成行。”
桓煜又冷哼着翻了个白眼,语气轻蔑:“我大姐夫中药第二日就能骑马跑跳,精神非凡。谢二如今还躺在床上,可真是不中用。这样的身子骨,也好意思求娶桓氏女郎?”
“好了,三郎。别再说了。”桓灵对谢霖道,“谢三郎,我家三郎年少轻狂,你不必理会。至于你说的事,我也不会帮你,请回吧。”
桓煜双手抱胸,昂首挺胸:“就是,快走吧,我们不欢迎你。”
谢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桓灵避开的眼神里选择了沉默。
“真是讨人厌,这人。”桓煜问,“大姐姐,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会拦着二姐姐了吗?这才对嘛。”
“不。我不会拦着她了。看家里和她自己的意思吧。三郎,设身处地去想,如果你有心爱之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桓煜沉默片刻,轻声答:“家里拦着,我会很难过,但我一定会坚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桓灵笑了:“你们是双生子,阿荧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也不想再叫她难过,或许结果不一定像我想的那样。”
还有未说出口的是,她在没有心上人的时候被赐婚,接受了一桩原本与情爱不相干的婚姻,或许是有些遗憾的。
她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这样遗憾。桓家女郎,总得有一个得偿所愿的吧。
为自己所求去争取,哪怕会受伤,也依旧无悔。这样才是疏朗开阔的桓氏女郎。
为了家族安稳而别无选择的,只有她一个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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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晴朗,风的温度也正好,吹在人身上,令人心旷神怡。
梁易一下朝会,便骑马疾奔回了王府,打算在府里用了膳再去营中。
转过街角,他远远看见一个年轻小郎君从自己府中出来。他久在军中,目力极好,一眼便认出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谢家三郎。
梁易心头一阵烦躁,谢家三郎前些日子在仓阳山说他的坏话还不够,还要追到他家里来对阿灵说吗?
好在他刚下马就听门房上前禀说桓煜也在,便收敛神色去了前厅。
“大姐夫,你回来了!”桓煜兴冲冲走了几步迎他。
桓灵坐在原地,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你今日不是要上值?怎么有空回来?”
梁易看向桓灵也眼神里带着热切,还记得解释两句:“下了朝会,回来用膳。下午,再去营中。”
桓煜恍然大悟,自以为洞悉了真相:“定是因为营中的饭食不好吃,二哥以前就说过军中饭食简直是索然无味。”
梁易从未觉得营中的饭食不好,只是在桓煜面前羞于提起自己只是想回来看看桓灵,也就默认了他的说法。
桓灵并无不可:“那你们聊,我去叫厨下加两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