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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谁是她的新郎[年代] > 谁是她的新郎[年代] 第63节
  宋行简把宋青莲拎下来,外衣妥帖挂到衣架上,把买回来的豆汁小面包放到桌子上,用疑惑的目光瞧向身后的冯月出,挑了挑眉,意思是询问怎么了。
  冯月出耸了耸肩,用口型说,我哪知道你闺女又搞哪一套。
  餐桌上的氛围是其乐融融的,县城里这家豆汁最好喝,那大娘每天三四点就起来做豆腐,豆汁上头还有一层薄薄的豆皮子,加纯正的绵白糖,从不兑水,很浓郁的豆香味儿,卖蜂蜜小面包的离她也不近,每天现烤的,都是冯月出跟宋青莲爱吃的。宋行简他们局里最近破了个陈年大案,上面正号召学习呢,可算能休息两天。
  是一起连环抢劫杀人案,十多年了,在现在看来有些可笑,第一回是为了朋友兜里的两块五毛钱,第二回是路人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第三回被人认出人来,叫那人小时候的乳名,他刀砍不下去,就扔了跑了,再没抓着过。
  宋行简他们怎么抓到这人的呢,其实纯属无心插柳,他一直盯着常家的煤矿,他们的矿产不仅做在本县,临近几个县都涉及,为了不声张,宋行简的人插在临县里,他十多年前是个小片警,有阵子到处在街上贴那人画像,所以在地底下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即使那家伙已经两鬓斑白瘦的脱了相了。
  警察来的时候他说,你们终于来了。
  好家伙,原来恶人还需恶人治,那人没身份证明介绍信买不到车票,是黑户,正经工作轮不到他,就只能去黑煤窑,开始时候还算凑合,吃得饱有钱拿,后来头儿发现他身边没一个亲近人,又总唯唯诺诺躲着怕见到什么人,就被抓着软肋了,威胁说要跑就交到警察局去。
  然后不给钱了给点儿猪食一样的饭,黑天白夜的挖煤,不听话就打,鞭子抽,一些煤矿对于这种人是当耗材来看的,乱窜的盲流,精神不机敏的疯子,没身份的流浪汉,这种一抓就能用一辈子,反正让他们捞着就一个下场,拴着铁链当牲口来看待。
  那人不仅极瘦,身上好几块骨头断裂错位长上的,还有极其严重的尘肺病,嘴唇黑紫色,每次呼吸身体都巨大起伏,嗓子像破风箱一样呼噜噜的,双腿水肿的像柱子一样艰难移动着,装满腹水的肚子膨胀隆起。他早察觉自己出了问题,跪下来求工头放他出去看病,以后他好了能挖一辈子煤,工头才不干赔本生意,一个人就能用那么多年。
  他就慢慢感受着自己的肺一点点丧失所有功能。
  一同解救的人里头还有那个佝偻腰推木头盒子小车卖小玩意儿老奶奶那个几岁小孩智商的傻儿子,也吃了不少苦,身体营养极度缺乏,不会哭不会笑,语言功能也几近丧失,只会抱着头不停重复别打我。
  冯月出很照顾那老奶奶生意,经常在那给宋青莲买铅笔橡皮尺子什么的小玩意儿,她每回都能看到寻人启事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很清秀的小男孩,眼睛清澈,呆呆的,笑起来有股傻气。
  但不管咋样,活着回来了,这老奶奶男人是见义勇为淹死的,大门门牌那还挂着光荣匾,街坊社区对她们母子一定会照顾的,多富裕肯定谈不上,但饿不着肚子。
  “他们集团其他产业肯定也有这种现象呀,怎么不一起查查?”
  冯月出对常家兄弟也是满腹牢骚,乱排污水乱倒垃圾,还管不了,一上报就谈创造了多少岗位多少收入,是县里支柱产业。
  宋行简摇摇头,这回能产生这么大影响把人捞出来是因为他匿名提供照片文字线索直接送外省媒体手里了,引起轩然大波。省厅觉得这事儿丢人,马上派人来调查,只要给他们时间缓缓,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什么大佛都能请出来。
  单说刘队长那个事,就因为常家插一手,迟迟就判不下来。
  “行了打住,不说工作了。”
  冯月出做了个住嘴动作,宋行简工作很敏感的,又不像她,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当然冯月出不是说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好,渺小,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由鸡毛蒜皮的小事组成的。
  第73章 跟我走吗
  “你最近为什么又躲着我?”
  杜辉好几天没见着宋青莲了,也没送妈家去,这大暑假的,宋青莲又皮得很,不可能自己乖乖在家待着等大人下班的,冯月出宋行简也不可能放心把她一人扔家里,杜辉都做好当保姆的准备了,现在不知道她把小孩塞哪儿去了。
  冯月出把插着的钥匙拧关掉,轰隆隆的摩托车声才停,她正骑着上面新发配下来的摩托车出外勤,个头又重又笨的,她学了好几天才敢稳妥上路,着急时候还总给不上油,要连着蹬好几下才行,杜辉忽然冒出来挡她前头吓她一跳,真是不要命了!
  “你抽什么疯!多危险!”
  摩托车太大,冯月出力气是不小,但腿有点不够长,要歪着身子脚才能着地稳住,她把车梯支下来,踢的梆梆响,利索地把头盔解下来挂到车把上,昂着尖尖的下巴,气势汹汹冲着杜辉嚷,刚发动机轰鸣声太大,又戴着头盔,没听着杜辉说什么。
  “对不起,青莲呢,你们都上班把她送哪儿去了?”
  杜辉嘴巴上说着对不起,心底却没有一点儿对不起的想法,开得比蜗牛都慢,后面的自行车都要赶上她快了,迎面撞上估计连块皮都蹭不掉。
  “她要学手风琴打乒乓球,在青少年活动中心呢,你老关心她的事儿干嘛,饭店不忙吗?”
  冯月出语气一点也不好,白了杜辉一眼,就差把少管闲事说出来了,把挂在摩托车前镜上的头盔拿下来就要往脑袋上戴,她正忙着去刮小广告,堂而皇之就贴到广场上了,还不是什么开锁□□治阳痿的,多少有点少儿不宜,那广场来来往往人流量很多,尤其在夏天,打电话举报的家长态度可不好了,冯月出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杜辉还在这儿捣乱。
  “不是我,是妈,她老念叨少了青莲家里太肃静了,不适应呢。”
  “屁,妈只会谢天谢地宋青莲没去麻烦她!”
  这对姥姥小孙女,不见面想,见了面就拌嘴,冯月出不爱外孙女的那个“外”字,外什么外,显得不亲近。
  杜辉尴尬地笑了笑,他人肤色深,就显得牙齿特别白,笑起来有种爽朗感,很高个一个人,手插着兜里,闲闲抱着膀子,懒懒散散,看起来跟混社会的小流氓一样,看的冯月出想给他一脚。
  冯月出又气不打一处来,她们昨天刚抓一伙儿那样的,假装做生意,其实在校门口强买强卖,欺负同学,学着大流氓收什么保护费。
  “起开,别碍我事儿,上班呢。”
  冯月出又瞪了杜辉一眼,摩托车一溜烟就消失在街道尽头了,宋青莲也觉得她妈骑着摩托车特帅,说什么也要坐,结果凉鞋底挨到了排气管上,给她烫个洞,才说什么也不坐了。
  冯月出在外人面前总是很礼貌的,甚至有时候为显得严肃,故意板着脸,在杜辉面前就有点无法无天了,即使她在有意努力调整这一点。小时候冯月出在外面要受了欺负回家就爱找杜辉撒气,杜辉也总能把她哄好。
  杜辉看着冯月出的身影越来越远,她深蓝色的制服被风吹的鼓鼓的,像个胖乎乎的面包,拐了个弯儿,然后就不见了。
  杜辉心里先是窃喜,他为自己享受到冯月出的脾气窃喜,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是可以肆无忌惮展露情绪的。然后又是失落,他能感受到,感受到她无意识的亲近,有意识的疏远,他们永远都受到另一个人的牵扯。即使他知道很多年前他们就应该见一面,是因为宋行简的阻挠,当时那批突然被海关拦截的货周璋早就打点好了,以及一个套着一个的谎言,他被所有人欺瞒,包括妈。
  但他能做什么呢,直接跟冯月出挑明吗,他舍不得,舍不得她面对,舍不得她抉择。同时,他也对自己没有信心。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冯月出拎着小水桶,把贴到宣传栏上的小广告撕下来,撕不下来的就用湿毛巾沾湿,用指甲扣,用小铲子刮,用钢丝球擦,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的,格外顽固,除胶剂也不管用,冯月出热出来一脑袋汗,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她去旁边商店买了根冰棒叼着吃,刚从小卖部出来,就见到在垃圾桶捡废瓶子的老大娘拎着她的桶已经要跑没影儿了。
  “哎!站住!”
  冯月出着急骑摩托车去截,越着急蹬越踩不着火,眼看大娘没影儿了,没办法甩开膀子就去追,跑的浑身是汗也没追上,冰棍儿还掉地上了。
  这个该死的杜辉!
  要不是他耽误她时间今天也不会这么倒霉!
  回去还得记丢失,哎,月底又得从工资里扣,以前这种偶尔丢失东西的情况是不用扣的,但有人从这里头下功夫,说是丢了其实都偷偷带家里去,导致物品消耗的极快,后来就出了这个制度。
  就导致冯月出去接宋青莲回家时候也垂头丧气的,宋青莲尝试的拉了拉妈妈的衣服,说。
  “妈妈,我有点想姥姥舅舅了,明天我去姥姥家行吗,或者去饭店,服务生姐姐都夸我是招财的小门童。”
  “去什么去。”
  路过菜市场,冯月出去买了几个梨,回去加点菊花冰糖煮煮,晾着凉了就放冰箱冰镇,败火,她现在觉得浑身都是火气。
  “哼,那妈妈我想买那个豆角!”
  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豆角,细细的长长的绿绿的,快赶上宋青莲高了,宋青莲觉得好玩儿,非要挂脖子上当项链,冯月出平时都带宋青莲在食堂吃饭,工作日很少开火,所以就抓了一小把。
  宋青莲非要抓着冯月出装梨子的布袋,这意味着她参与到买水果这件事了,在帮助妈妈做家务。
  太阳下去气温就凉了许多,清风一吹就把冯月出心里的火气吹散了大半,她认真听着宋青莲小嘴巴里的喋喋不休,天马行空地想象。
  “那是爸爸吗?”
  宋青莲忽然说,冯月出也顿住脚步,宋青莲要不说她还真认不出来。
  前面隔了挺远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原本个子很高身形挺拔,此刻却是垂着头,走路时好像一只脚比另一只脚停顿的时间要长,整个人很颓废的模样。
  “爸——”
  宋青莲声音还没出来,就被冯月出捂住嘴了。
  她看出来宋行简状态不是很好,他是一个极其骄傲的人,几乎不在家人面前露出脆弱一面,刚来时候工作那样难展开,也不见他垂头丧气,那又是什么事情呢。
  “嘘,青莲跟妈妈去……去书店好不好,妈妈单位留学习任务了,要看书写读后感,你也挑一本好不好。”
  “好!不过妈妈我有借阅卡哎,我去图书馆借就行了,我陪你去书店吧。”
  宋青莲看儿童书特别快,而且记忆力超群,所以除了非常喜欢的她几乎都不看第二遍,买回家就放书架上不翻很浪费的。
  冯月出站在书店书架前头有点心不在焉,手指划着点过去两次也没见到。
  “妈妈,那,就那本!”
  四个字的书名宋青莲认识三个,她踮着脚认真给妈妈指挥,觉得妈妈今天忽然笨笨的。
  买完书冯月出又带宋青莲去公园逛了逛,公园里有个挺大的湖,湖中心游着几只鸭子,据说以前湖中心还有个亭子,后来被砸了,现在又说要建起来,不知道真的假的。
  冯月出教宋青莲打水漂,要找那种扁扁的石子,弯着身向后仰,然后看似轻飘飘实则手肘用力甩出去,力要往上使,石片就啪、啪、啪的打出一串水漂来。
  哪知道宋青莲一出手就十分成功,旁边看热闹的小朋友都给她喝彩。
  “你哪儿学来的?”
  “舅舅哇,舅舅是打水漂大师。”
  冯月出想到,自己的技巧也是他教给的。
  “我们回家吧。”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宋青莲牵着妈妈的手回家了,两根朝天辫儿蹦蹦跳跳的。
  “你腿又疼吗,最近也没变天呀。”
  冯月出正拉着宋行简泡脚,很大的一个盆,宋青莲小时候洗澡的盆,又大又结实。
  卫生间的空间不算狭窄,对称的靛蓝色花纹砖显得很有格调,冯月出和宋行简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宽大的洗脚盆,里面浓郁的黑色汤药看起来有点不祥,中药味淡淡的,水稍烫,冯月出鼻尖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宋行简没出汗,但小腿水印往下被烫得发红。
  冯月出把脚踩在宋行简的脚上,有点发愁。
  “没有,没疼。”
  宋行简说不清,他去医院检查,说一切正常,恢复得非常好,但他近期会忽然疼,从伤口开始,刺麻的疼痛一点点向全身蔓延,他描述症状,医生建议他再挂个精神科看看。
  宋行简垂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膝盖上,纤长的睫毛在白到近乎发青的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冯月出向前倾身,把自己的手搭在宋行简手上,相比起来,她的手竟要粗糙得多。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冯月出内心不是没有过动摇,但最终放弃的原因都是对宋行简的心疼,对,就是心疼,不同于高高在上的怜悯。
  杜辉没有她也能活得好好的,他那么顽强,像戈壁滩里的小白杨,像北方冬天的万年松,不论在哪都能生长。
  宋行简不行,他情感的底色是脆弱的,单薄的,不健康的。
  他比杜辉更需要冯月出,冯月出这样认为。
  冯月出动了动脚趾,水哗啦响了一声,门外是客厅传来的动画片片尾曲声音,宋青莲极珍惜看电视的每分每秒。
  此刻的空间是如此的静谧。
  “月出,我如果调任到省厅,你跟我一起好吗。”
  静谧的空间里,宋行简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第74章 什么妹妹
  “孟老板,不是杜老板,那是你什么妹妹?是正经妹妹吗?”
  罗美珊啪哒一声打亮打火机,身子微微向前倾,点燃指尖那根细细的女士香烟,吸嘴地方画着精致的水墨画,飞流而下的瀑布,溅起来的水花用银笔勾勒着,大厅的灯光很暗,烟头猩红的亮光,她细白如青葱的手指很美。
  罗美珊在上海待了两个月又想法子跑去香港了,香港已经是极摩登的现代化都市,她做的又是影视道具租赁方面工作,总能见到俊男美女,现在再回这来看谁都是土老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