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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他又在那纸和离书的背面写上了一纸婚书。
  谢诀的字,本就是云渺教的。
  七八分相像的字迹透着纸背,一个字一个字得映照着另一面的字迹。
  只是内容却是完全相反。
  他之所以一直带着这封和离书,也是想将其还给云渺。
  当然,还要将他新写的那封婚书一道给她。
  心湖之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荡漾开来,无限向外扩散。
  平日他分明不是什么情绪起伏大的人,可此时却有些难以按耐自己。
  他感应着云渺的存在,满心欢喜又期待地走向出现在视线之中的那栋建筑。
  几乎是他刚走到门口,那道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便撞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可他似乎来的并不凑巧。
  眼前的情形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将他整个人都浇了个彻底。
  一如对方离开那日他淋的那场大雨。
  原先涟漪点点的心湖,也在此刻再次冰封。
  再熟悉不过的那道身影,眼下正落在一陌生男人怀中。
  甚至瞧起来,她一点而也不抗拒对方的触碰。
  她并没有立即推开那个男人。
  而是扬起头,正和他说着什么。
  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诀垂在身侧的手攸然攥紧,指骨同手背上的青筋透过皮肉都格外清晰。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忍住没有冲过去将二人拉开。
  他不想搞砸二人的重逢。
  不过他虽将自己的行为克制得很好,但他看向那男人的目光还是将他此时的情绪暴露了个彻底。
  何知刚将心不在焉险些摔倒的云渺扶稳,便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向他。
  余光之中也多了一抹玄色。
  他顾不得收回手,抬眼朝着外头看去。
  来人穿着一身玄衣,墨发高束着,格外出挑的一张俊脸上神情却是冷硬得厉害。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甚至他刚一抬头,冷不防就撞上了那人充满敌意的目光。
  何知有些不明白对方眼中浓厚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印象里并没有见过对方。
  而他也没有像云渺那般,失去过什么记忆。
  他很确定,他不认识对方。
  那对方对自己浓厚的敌意又是有何而来呢?
  何知探究着看向对方,扶着身前之人的手也忘了挪开。
  对方的视线落在了那处。
  他顺着时间向下,看到了自己握着云渺手臂上的手。
  何知的疑惑隐隐有了答案,他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身前之人。
  “连音,那人你可是你的熟识?”
  “什么?”
  云渺回过神,下意识看向何知。
  何知朝着来人处轻抬下巴,示意云渺回头。
  云渺有些不明所以,一知半解地往身后看去。
  目光触到几步外那抹玄色时,她的瞳孔无意识轻震了下。
  片刻之前,还在同她情绪纠缠不清的人。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像是猛人被人抛入水中,情绪都空气一般被瞬间压缩。
  她有些呆愣地看着对方。
  对方目光灼灼,带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她明明只是个替身而已。
  不是么?
  他眼下这般又是要如何?
  云渺看到对方骤然慌乱的心,缓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看着对方。
  她不再纠结对方目光中的情愫。
  她收回视线:“不过是个不重要的故人而已。”
  说话间她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心思,不着声色的将自己同何知本就靠近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她故意不再去看谢诀,转过头看向何知。
  只是她低估了,这一幕落在身后之人眼中是如何亲密。
  谢诀看着云渺投来又淡淡收回的视线。
  他的听力很好,云渺方才所说的话语自然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云渺颇为疏离的态度,二人就好像真如云渺所说那般是两个互相不重要的,仅仅只是认识的关系而已。
  何知感知到云渺的靠近,又抬眼瞥了眼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漂亮的眸中像是蕴了一汪湖泊,云渺看去时,那湖面之上便泛起了晶亮的光亮,波光粼粼的。
  不过随着云渺与自己靠近,他清晰地感知到,男人眸光幻化成了一柄淬了剧毒的利剑朝他直直射来。
  倘若说眼神能杀人,那么何知估摸着自己这一会儿已经被对方千刀万剐了上百次了。
  眼下二人之间别扭的氛围,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一二。
  莫不要说,何知本就不是什么迟钝的人。
  他垂眼看向云渺,轻挑了挑眉:“他同你在人间的那场情劫有关?”
  “嗯。”
  云渺没否认,点头应下。
  “不过这人怎么还找到这来了?你这情劫怕不是变成情债了。”
  说话间,何知目光朝几步外的男人处扫了一眼。
  他这一眼,恰好看见那男人冷着一张脸,一步步往这处来了。
  周身冷硬锋利的气质半点未收敛。
  随着谢诀同二人距离的缩短,何知扯着云渺的胳膊将其护去了身后。
  虽然这只是何知下意识的行为,但这一举动落在谢诀眼中,无疑是另一层意思。
  见次,谢诀的目光不由得又冷了几分。
  而云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何知拽到了身后。
  还不等她反应。
  一抬头,谢诀的身影再一次撞入了她的视线之中。
  且不同于上一次,她的视线停在了他的身上。
  但此时谢诀的穿着、神情,都让云渺觉着陌生。
  男人平时乖顺垂在额前的被拨到了两边,露出了额头。
  白洁的额头之上,多了一条暗红色的编织抹额。
  而阳光下,其左耳处处闪着一点金属光泽。
  是抹额垂下坠着山鬼花钱的同色流苏。
  甚至其唯一让云渺觉得熟悉的玄衣之上,也多了许多精致的暗纹。
  合着其眼下冷厉的神情,衬得其整个人的气质矜贵又神秘。
  就像其那柄通体玄黑的烛龙剑一般。
  谢诀感受到云渺的视线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也不再去看那碍眼的陌生男子。
  他偏过眸,视线掠过碍眼之人,看向其身后之人。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眸光由利刃重又化作春水,落向他那朝思暮想之人。
  “渺渺。”
  他掀了掀唇,轻声唤道。
  语调温柔又缱绻。
  同其方才冷硬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旁早已被忽略的何知闻声也不由得撇了谢诀一眼。
  对方哪还是方才看着他时的样子。
  可他那声缱绻“渺渺”却并未得到半点回应。
  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站在那个碍眼的男人背后。
  淡淡的,就同她方才所言一般,像在看一个并不算重要的人。
  谢诀不是没有设想过二人再见时的场景。
  有许多种可能。
  却唯独没想过眼下这种……
  那个陌生的男人,很是自然地挡在她的身前。
  熟稔的动作、过近的距离,无一不再向他展示着二人亲昵的关系。
  他和她,这一刻好像自然而然地分到了对立的关系之中。
  明明,他们才是夫妻。
  一对只分别了几日的夫妻。
  可为什么,此时对面的二人更像是一对伉俪。
  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最后又定定落在云渺身上。
  他怀中那封,他认为并不作数的和离书烫得厉害。
  自胸中然起的孑然妒火,将其整个人都吞噬其中。
  好在,他渴求的水源就在眼前。
  那个碍眼的男人,那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总之,阿姐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不管何时,不管如何。
  永远,只能属于他。
  那个男人算什么东西。
  他只是一个卑劣的小偷罢了。
  趁着他不在,妄图将他的阿姐偷走的小偷。
  他的眼眶有些干涩。
  可他仍旧紧紧盯着对面的二人。
  他扯了扯唇,勾起一点微妙的弧度。
  那是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他的脚步万分笃定,直直朝着他眼中之人走去。
  云渺看着谢诀一步步走近,又看着其神情不断变化。
  她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甚至,她也猜不透自己此时看着对方在想些什么。
  又或许,她什么也没想。
  她也弄不清楚。
  说不出的感觉,恍若浪潮一般拍打着云渺。
  她无意识将手中的虚握着的东西抓紧,却没发现她抓着的。
  是何知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