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云渺将手收回袖中,点头应下。
只是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不安。
何知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隔着窗纸,屋外模糊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处。
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不过,那个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云渺听到何知的声音回过神来,看向何知,一时间却没反应过来对方再说什么。
“门外那个,这会儿还站在那呢。”
何知抬了抬下巴示意云渺去看。
虽说从他这个旁观者来看门外之人对自己这位老友的感情不似作伪,但他并不知晓二人在人间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全貌,自然也不适合对二人之事多评价些什么。
但是任由门外之人一直这般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更不要说,眼下是在水云天,对方妖族少主的身份,他们多少也要顾及些。
云渺顺着何知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那个熟悉身影。
其实她一直知道对方没走。
尾指处的那根红线不断提醒着她对方的存在。
灵力汹涌着来回。
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随他吧,左右他在水云天待不了几日便会随他父君回去的。”
大不了他再寻一个替身便是。
反正,他尤其擅长这桩事。
而她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没有这么多空闲功夫再去同他闲闹。
有些事当断则断,才能不反受其乱。
云渺看向何知:“何知,你这处有剪子么?”
“有啊。”何知起身取了剪子,递给云渺,“不过你要剪子作甚?”
何知话音刚落,便见云渺伸了手,尾指之上一截无限蔓延着的红绳缓缓显现出来。
咔嚓——
红线应声断落,重新化为实体落在地上。
自然,另一端也随之断开。
同样掉落在地。
站在门外许久,宛若一尊雕塑的男人也终于动了。
他低头看向那截无预兆断掉的红线。
半晌,他迟钝着弯身将其捡起,转身离开。
第57章 水云天
他再未往殿中多看一眼。
他不再犹豫。
决定已然做出。
他要她在他的身边。
不管用什么方法与手段,他都不在意。
只要能留住他的阿姐。
云渺看着门外的身影渐行渐远。
明明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她明明应该感到轻松的。
可却有些她说不清的情绪一道漫了上来,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噎人得厉害。
她垂手捡起散落在一旁的那截红线,又将手中的剪子递还给了何知。
“那我也先回去了。”
“好,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随时来寻我。”
“嗯。”
云渺从何知殿中出来后,便径直往自己殿中走去。
只是一路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竟半点也没发现不远处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玄衣男子。
云渺一路走回自己的殿宇,径直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这也是这几天里她经常待的地方。
她试图想从这里寻到一点有关自己记忆的记录,抑或是能够恢复记忆的办法。
那段记忆就像是故意同她作对一般,无论是记录还是方法,她都没有寻着半点。
偏偏眼下,她又没办法让自己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着十日以后的未知。
按着上次的顺序,云渺的手停在了后头那卷竹简之上,将其取了出来。
她随意倚在窗边,展开手中竹简。
窗外的阳光探入,落在竹简之上,映出一条橙黄色的光带。
她莫名想起方才隔着窗纸看到的那个背影。
彼时,对方离开的背影之上映着同样的橙黄色光亮。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云渺猛然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将这些同对方有关的信息从脑中清除。
云渺拿着那卷竹简往另一侧、没有阳光打扰的书案走去。
外头的橙黄依旧,只不过不久便掺了点红色进去,最后又一道又归于夜色。
殿外的宫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接替了已然离去的橙黄,成为了新的光源。
书案之上也添了一盏烛灯,竹简在云渺的手边亦越堆越高。
云渺一手支着头将手中最后一卷竹简看完,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眉心,将那卷竹简顺手搁去了一边。
原先笔直的背脊也弯了下了,云渺手臂交叉趴在了桌案之上,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今日,依旧没有寻着什么有用的。
不过云渺也并未颓然太久。
她舒了口气,抬头看着外头缀在夜色里的灯盏,直其身,抱过一旁的竹简再次走向木架,一一按原位放回,转身离开了书房,朝着另一方向的寝殿走去。
她漫步穿过长廊,中庭之中的宫灯拉长了她的影子。
各种思绪在她脑中乱飞,有关于自己的,有关于不周山的,也有关于……谢诀的。
尽管自离开那日起,她一直表现得很是冷静、决绝,她好像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可她好像并未瞒过自己的那颗心。
今日见到他时,她的心有些疼。
或许,也不是有些。
是很疼。
她甚至很想问问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有半点真的。
但她不敢问。
也不愿将眼下这点体面扯下。
云渺的步子不快,不知不觉间却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墙面,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才转过身,推门走入房中。
关门时,她还盘算着要去屋后的池子里泡上一泡。
可下一秒,她却蓦然间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
隐在房中已久的男人随即将人揽入怀中。
谢诀半点未急着继续他接下来的打算,而是弯下身将头深深埋进了怀中人的脖颈之中,一如二人先前亲昵的那般模样。
只是今日对方身上,除了他熟悉的那股清荷香之外,还掺上了些陌生的味道。
当然,他知晓那味道是来自何处。
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再一次在他的脑中浮现出来。
谢诀从云渺的颈窝之中将头略略抬起了些,眉心也蹙到了一块儿。
他端详着云渺身上的衣衫。
他自然想将其换掉。
上头沾染了那个男人的味道。
男人圈着云渺的手也不住地收紧,指骨分明的长指陷入云渺月白色的衣衫之中,却有小心控制着不伤到对方半分。
细腻的外衫落在他的掌心,谢诀凝眸看着云渺身上的衣衫。
忍着想要将那身脏了的衣衫剥下的冲动,他施了个洁净术,将其身上那属于旁得男人的味道里里外外除了个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才勉强算作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打横抱起怀中人朝着榻边走去。
无声的禁制亦被落下。
那里,他已为她准备好了所有。
阿姐只能是他的。
没有人可以觊觎,更不能有任何人抢走他。
哪怕阿姐现在不喜欢他了。
但是他会让阿姐重新喜欢上他的。
他们本就该在一处。
怀中的女子被放在了软榻之上,男人坐在榻边用目光一点又一点地描摹着对方的容颜,指尖亦止不住地抚了上去。
像是要将分开这些时日里损失的那部分一并讨回。
好半晌,他的视线才从云渺脸上挪了开来。
他侧身,从裙摆之下捉了云渺的脚踝。
男人一步步,很是认真地将一端系在床尾的红绳的另一端一圈圈绕上云渺的脚踝。
缀在红绳之上的那枚金铃随着人的动作不住地传来细碎的脆响声。
男人却恍若未闻,只专心手中动作,像是雕刻一件再上心不过的器物。
既然白日里阿姐将二人尾指之上缠着的那根红线剪断了,那他自然也是不介意再亲手为阿姐再系上一根。
屋中只燃了零星几只红烛,晕成一团团橙红色的光亮。
不会太暗让人难以视物,亦不会太亮扰人清梦。
床榻上挂着的红色轻纱质地的床幔,被夜风轻撩起,轻轻飘动着,将榻上二人的身影都氤氲其中……
/
细碎的光影带着暖意,隔着眼皮落在瞳孔之上,一点点将人的意识唤回。
云渺恍然间觉着自己似乎漂在一汪热泉之上。
温热的泉水自四面八方将她裹挟,且不断将她浸泡其中,以致最后她险些都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她的身体好像也换了被那泉水摆弄着换了个姿势,濡湿的触感下一瞬便落在了她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