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掩人耳目,我不得不这么做。”
霍云祺将自己的遭遇一言而过,不再过多解释,也不想在场二人为自己多担忧,紧接着就将这几日暗中探查的事情全盘托出:
“这些天我常出门外,所为摸清许家的底细,如今他们正缺些许材料,经我左右走访也大抵知道了。”
说罢,他将一张信纸铺张于上,邹世明又看了一眼周岚清:“这是?”
后者面不改色:“我也是刚知道。”
袁流清虽战队于自己,但有些事情并不会全部都与她说明,更何况涉及许家最为隐晦之事,毕竟周岚清所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日后不论是她是否得势,面对他们又是另一道关卡。
因此霍云祺经几日关系打通,现如今对方急需药物货源的出路,又见他只是无权无势的江湖之士,也逐渐卸下防备,将些许消息卖给他。
“是我错看了。”
邹世明不知作何滋味,只觉得自己跟前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自诩于朝中步步为营,群臣不敢招惹,而在这两小夫妻跟前竟也是时时跟不上步伐,心中暗叹人外有人。
不过细想一瞬,他又提出了个好问题:“既如此,我们皆与许家无故交,又如何牵线呢?”
“无需故交。”霍云祺抬起眼:“许氏医术高超,想必我脸上这道疤痕,兴许能搭个桥。”
数日之后,苏州的清风拂过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路人若有若无的观望下,最终停留在许氏医馆门前。
马车夫的衣裳也颇有讲究,若不是有排场的人家,是要不得如此端正的。随后一众奴仆紧随其后,令着场面显得宏大不少。
声势已然造起来了,遣去围观一众人,从马车下来一对男女,皆是掩着面,不过一看身段与姿态,便知是非富即贵。
许氏医馆很快就有人迎出来,一见是来了贵客,连忙将人请了进来,就连医馆中原本排着队的人都消散了不少,只是小声地交头接耳。
男女被引上了楼上的贵厅之中,门一关一合,入目只见一位老先生端坐于房之中,背后是数不清的药箱,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药香,令人又对此人的医术高超多了几分信服。
朝里走去,却见那老先生并不如外头那些招待的人一般显出阿谀奉承之态,只将他们视作平日里来看病的人,言道:“是哪位要来看病呢?”
霍云祺坐下,开口的却是周岚清:“是我的丈夫,他的脸,您看能不能治。”
话音刚落,面罩被揭开,老先生开始仔细端详起眼前人。片刻之后,他才下了定论:“此疤应是利器所伤,许是这几年才得的罢。”
“是,”周岚清语调哀婉:“我们寻了多处,皆无法医治,又听许氏医术天下闻名,今日便登门拜访了。”
老先生“嗯”了一声,随即沉默半晌,继而转身往后去摸索着些什么,寻来复返,桌案上很快就排满了些许药材。
“这些药材熬煮一个时辰,捞起至半干之后敷盖于伤疤处,三月之后即可。”
周岚清表露惊诧:“竟如此神奇!”
不想老先生叹声:“还请夫人莫要过于乐观,这些药材之中有几味已然空库,还请夫人过月余之后,再上门来取。”
周岚清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但面上依旧是不解:“许氏医馆还会缺少药材?还请老先生莫要锢货不放,多少钱我们可以多倍支付。”
“是您误会了。”老先生难色浮现:“如今北方管控日渐严密,我们许家已然入不敷出了,如今只能再寻…在等后续了,还请二位谅解啊!”
周岚清与霍云祺对视一眼,继而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广东而来的商人,如今来
一次苏州实属不易,不若先生将我们所需的药材告知,我们回去自备即可。”
那老先生一听此言,立即两眼放光:“二位的意思?你们那边有货源?”
“自然,我们正是码头口岸的商贸,任何药货皆有门路。”
“这…”老先生站起身来,神情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热切:“不知您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岚清装作谨慎,却被霍云祺拉了拉手,随后才故作勉强道:“那请老先生带路罢。”
第161章 引火许家
“回来了,”邹世明老早就在府中操持,毕竟对于临近的婚期,他恨不得亲自上阵,只不过碍于面子和母亲的凝视,不能过多插手罢了。如今看到两人回府,才稍稍转移了些许注意力:“如何?许家是不是同意搭黄家那条路了?”
怎料周岚清摇了头:“没有。”
“这…”邹世明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之后,显得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皱起眉:“难不成是他们找着别家了?”
周岚清依旧卖着关子:“倒也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邹世明看看周岚清,又瞧瞧霍云祺,只见二人不改其色,只留一副常态,全然没有因失败的沮丧痕迹。
周岚清见状来了点兴致,接着道:“是我不跟他做这门生意。”
话音刚落,就见邹世明想见了鬼似的盯着她,那眼神恍若在看一个陌生人。
紧接着,他猛地伸出手,将人请到了一边,远远避开留在原地的霍云祺,随后又将放低了声音:“殿下…这情爱误事啊…是不是被姓霍的这些日子闹昏头?”
也不怪他这么说,毕竟如今唯余许家难以拿下,也只有将其纳入麾下,方能将剩余的世家收入囊中。
而周岚清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令自始至终站在她身后的邹家不免有所担忧。
毕竟眼下这场无声的拉锯战已然进行到了白热化阶段,就连京中也隐隐传来皇帝彻查江南的消息,想必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见他这幅紧张兮兮的模样,周岚清也被逗得心情大好,而耳尖的霍云祺早已听到了邹世明的“忠诫”,知道他这是那文臣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上前将两人阻拦开来,露出那双眼睛充斥着不满:“邹兄!慎言慎言!”
邹世明正想指着眼前这个胡乱来的“妖夫”再说上几句话,周岚清却早已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表哥,莫要怪罪他啦,这是我细想过后的结果,这事还多亏阿祺呢。”
邹世明听闻急忙将手指放下来,换上一副期待:“我就知道,殿下和霍兄一出手,世间有何过不去的事?进屋说,进屋说,呵呵…”
当门一关,周岚清也拂去玩笑话的心思,直言道:“当时我们并无见到许氏掌家人,不过倒是见了当时负责药材进出的管家,于是只称做为广东来的药商。”
霍云祺接过话:“许氏家大业大,与朝堂联系密切,只不过近几年因药材税务改革一事上态度有所出入,这才有了可切入的路子。”
邹世明点点头:“许氏虽为一门四进士的大家,不过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行事规矩,好善乐施,按理说是最难亲近的,与我们这些从未有过交往。”
周岚清深表认同,自己与霍云祺前去,也是废了一番力气,只可惜未能如愿,且管家态度亦是扑朔迷离,令她不得不另辟蹊径。
“这样的人家,说是良善,道不若说是极为注重名声,想将自己高高抬起,造个好乘凉之地。”
只听她一语道破天机,以极致的理性撕开百年大家藏匿的阴暗面:“可背地里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张罗这些见不得人的空档,既如此,倒不如将这放到面上来。”
邹世明眼睛一亮:“所以…殿下就不着急牵线,反倒要他们自个儿找上门来?”
周岚清笑笑:“朝中如今的市易监管,你认识么?”
邹世明的眼睛笑得更弯:“是我好友。”
“将许氏的消息放给他,算是买他个人情,北方现在急需用钱,从许家钱袋子里抠一点出来,也无伤大雅不是?”
茶盏置于桌案,却激起了新的波浪。
半月过后,许家被罚款的消息传来,周岚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转手让邹家将原本想要与其合作的药商全部上报朝廷,致使许家供给颇为困难。
无法再医治平民百姓的处境接踵而至,令原本对许氏医馆感恩戴德的人们好似将其当作了仇家,一时间许家的名声岌岌可危。
就在此时,周岚清终于收到了来自于许氏管家的书信,可她却连打开都不曾打开,甚至将其凑近火烛,眼睁睁地看着它葬身火海之中。
“回信,说如今朝中查得严,容我们好好思量这门生意。”
此言就如高台之上的看客,而周岚清本人则是独掌大权的既得利益者,神不知鬼不觉间,将主动权把握于手中。
果不其然,下一封信来得更为急切,上边署名许抒华,正是许氏掌家人的大名。这回周岚清终于来了点兴致,将信打开了看了一通,没发现什么毛病,就将自己事前准备好的另一封合在一块儿装起来,一并寄到广东去了。
是以半成,之后不论许家是否确准战队,皆无法从中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