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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睁开眼,翡翠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火焰,直直射向床边的男人。
  沈启明依旧是那副样子,一丝不苟的黑色衣着,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山,提醒着江昭生那段最不堪、最无力、连自我都被剥夺的过去。
  “所以呢?”
  “提醒我,我欠你一条命?还是提醒我,我曾经是你掌中无法反抗的玩.物?沈启明,收起你那套。”
  “蜂后的觉醒,需要的是‘筑巢’,而非‘掠夺’。”沈启明一边动作,一边平静地陈述,语气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分析,“你之前的体质,更像一个被动的接收器,本能地吸引和储存信息素。但真正的‘蜂后’,需要构建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场’,一个稳定的、可以自主调节、甚至反向影响供奉者的‘巢’。”
  沈启明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昭生因汗湿而黏在颈侧的墨色发丝上。
  “你强行汲取过多不同源的高浓度信息素,就像试图用一堆互相冲突的建材胡乱搭建宫殿。”
  “结果只能是结构不稳,濒临崩塌。徐凛和阿纳托利的信息素对你相对温和尚且如此,如果你再试图去碰边泊那种混乱狂暴的。”
  “你怎么知道......”江昭生哑声问,心头警铃大作。沈启明对他的计划,似乎了如指掌。
  沈启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拂开他颈侧汗湿的发丝,露出了那段优美的、隐隐散发着香气的脖颈。
  “我了解你,江昭生。”沈启明的声音低沉下去,“你的报复心......”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江昭生颈侧皮肤上方寸许,没有真正触碰。
  “所以,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来宣告,我这条路走不通,最终只能向你屈服?”江昭生咬着牙问。
  沈启明收回了手,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
  “不。”他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是来告诉你,你的路没有错,只是方法错了。”
  江昭生愣住了。
  沈启明继续道:
  “‘巢穴’的构建,需要‘基石’。最稳固的基石,往往来自于最初、最深刻、甚至……最痛苦的烙印。”
  “我留给你的‘印记’,或许是你最憎恶的,但无可否认,它构成了你如今精神图景中最坚韧的一部分。否认它,就是在否认你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江昭生心头巨震,下意识地反驳:
  “......你不是说,后来把那个腺体......挖掉了?”
  沈启明摇了摇头:
  “挖掉的是复制体的器官。我的信息素并不可怕,江昭生。”
  ——就像骨骼愈合后留下的增生,虽然源于创伤,却提供了额外的支撑力。
  江昭生怀疑地看着他,翡翠色的眸子里满是审视:
  “所以?绕了一圈,你还是想......”
  他想说“你还是想控制我”,但话未出口,沈启明却忽然低低地“呵”了一声,打断了他。
  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愉悦,反而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
  “别那么紧张,小王子。”
  沈启明说着,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只有小指节大小的深色玻璃瓶。他用指尖捏着,递到江昭生眼前。
  “我不会碰你......未经你的允许。”
  “这是什么?”江昭生没有接。
  “这是用我的信息素,经过高度提纯和稳定化处理后的萃取物。”
  沈启明语气平淡:“它不带有强制标记的功能,当你感觉力量失控时,少量使用它,引导你体内那些混乱的信息素流。”
  他晃了晃小瓶,里面几乎透明的液体轻轻荡漾。
  “你可以把它看作营养液或者什么......工具而已,用不用,怎么用,决定权在你。”
  江昭生盯着那个小瓶子,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沈启明的话,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他最想摆脱的噩梦,竟然是他掌控新力量的关键?
  而沈启明,这个曾经不择手段也要在他身上打下烙印的男人,此刻却将选择权交到了他手里,用一种绅士的方式。
  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为了补偿?”
  沈启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小瓶又往前递了递:
  “它会模拟我‘本体’信息素的存在,帮助你引导和压制那些暴走的能量。这比直接汲取其他alpha的信息素更安全,也更高效。”
  在男人近乎请求的注视下,江昭生终于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个冰凉的小瓶。
  他看着江昭生,眼神深邃:“当然,用不用,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提供了我认为......当前情况下,对你最有利的工具。”
  “怎么使用它,由你自己掌控。”
  江昭生握紧掌心的小瓶,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不等他纠结,沈启明已经开始了新的话题,就像往常商量战术时那般自然:
  “边泊的复制技术,核心在于他独特的生物信息编码。那是他一切力量的源泉,也是他疯狂繁衍的根基。”
  “要阻止他,必须获取那个核心。强行对抗他无数的复制体是下策,唯一的办法,是从根源破坏。”
  “你打算怎么做?”
  沈启明看着他:
  “就像病毒入侵系统。我用自己作为‘载体’,接近他核心数据库。”
  用一次次死亡,去试探,去窃取。
  江昭生明白沈启明的意思。这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不相信沈启明会无缘无故地自我牺牲。
  沈启明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江昭生脸上。
  “因为这是最优解。”
  “边泊的疯狂是对现有秩序的威胁。你的‘蜂后’体质是变数,但也可能是契机。而我,恰好是那个有能力执行‘窃取’计划,并且是代价最小的人选。”
  他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对过去......某种形式的‘补偿’。”
  “补偿?”江昭生嗤笑一声,“你觉得这样就能一笔勾销?”
  “不能,”沈启明回答得干脆,“我也没指望。这只是我的选择,与你是否原谅无关。”
  他说完,转身走向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外,不知何时,竟然飘起了细碎的、洁白的雪花。它们无声无息地从灰蒙蒙的天空坠落,轻盈地覆盖在窗棂、树枝上。
  下雪了。
  沈启明背对着江昭生,望着窗外的雪景:
  “我会开始执行计划。在此期间,你需要尽快稳定你的‘巢穴’。徐凛和阿纳托利的信息素可以作为辅助,但真正的核心,需要你自己去构建和掌控。”
  他侧过头,余光扫过床上虚弱却眼神锐利的江昭生:“别死了,江昭生。我补偿的对象如果不存在了,会显得我很蠢。”
  说完,沈启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转过身,看向江昭生,语气是一种罕见的、近乎卑微的商量:
  “......躺了这么久,想起来走走吗?外面的雪,还不错。”
  江昭生看着他,心底那根从见面就开始紧绷的弦,因为这句过于日常的话,莫名松动了一下。
  他隐隐有些预感,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他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动作还有些虚浮,但比之前好了太多。
  沈启明没有搀扶,只是走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他们走在别墅的后花园里,庭院已被一层洁净的薄雪覆盖,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轻微的脚步声和落雪的簌簌声。
  光线透过积云的缝隙,柔和地洒在江昭生身上。
  他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被微光染上浅金,映衬着雪光,仿佛自身在发光。
  沈启明没有说谎,“觉醒”后的江昭生,外貌确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肌肤剔透苍白,却在那份白中透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翡翠色的眼眸,此刻敛去了平日的锐利或讥诮,平静地望着窗外的雪景,长睫偶尔轻颤,像栖息在雪枝上的蝶。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身形修长,立于这冰雕玉琢的景致前,过于美好......竟然比那纷扬的雪花更纯净易散,带着一种超脱物外的美。
  “还记得,你小时候,”沈启明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掠过江昭生被雪光柔化的侧脸,又很快移开,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很乖顺。”
  “是刚到我家的那段日子吧,明明很害怕被我‘抛弃’,又管束不了自己。”
  江昭生侧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其实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仔细想想,哪一件不是离经叛道,在试探我容忍的底线?”
  沈启明继续说,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骄傲——
  “偷偷放走我抓来的人,篡改无关紧要记录,甚至......试图在我的咖啡里加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