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骋顿了一下,握着锄头木柄的双手差点没抓稳。
他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努力忍住笑。
没错,今天轮到他们家干农活。
小早和小饱两只小懒虫,睡到九点才起来,一会儿嫌太阳太晒、天气太热,一会儿又嫌杂草太硬、泥巴太脏,才干了一会儿,就不干了。
跑到傅骋旁边,说要给他加油。
刚喊了两句,又嫌费口水、嘴巴干,也就没声音了。
林早抓着一把刚拔下来的野草:“小饱,爸爸做的漂亮的插花,送给你。”
“应该是‘插草’。”林小饱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爸爸,你不能再玩了,要干活了,大爸爸要生气了。”
林早应了一声:“噢。”
傅骋也在心里应了一声,没有生气。
父子两个蹲在地上,把傅骋用锄头挖出来的草捡起来,丢到外面去。
忙忙碌碌,脸上手上都沾着泥巴,好像两颗小泥丸。
一家三口在这边干活,张爷爷就守在土灶那边,给他们煮水喝。
灶洞里炉火正旺,锅里凉茶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张爷爷抬起手,看了一眼挂在腕上的老式手表。
九点二十九,时间快到了。
手表是他年轻的时候买的,早就坏了,一直压在箱底。
去年过年的时候,三个毛带他去市场转悠,遇到一个修手表、配钥匙的师傅,就用两颗土豆,请人家帮忙修了一下。
现在看时间很方便。
张爷爷盯着表盘,看着分针走了一格,直直立住。
下一秒,他们的头顶,响起熟悉的纯音乐。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大家好,这里是南城守望基地小城分区,广播之声。”
“今天是3003年6月20日星期五,农历五月廿一。”
街口的电线杆上,挂着两个大喇叭。
喇叭声音很大,附近两三个街区都能听见。
这是南城基地给他们安装的太阳能广播,每月五号、十五号和二十五号,上午九点半,准时为他们播报外面的情况,还会放一点音乐。
偶尔有突发状况,也能最快召集附近居民。
当年幸福街花费重金购买的收音机,也闲置了。
小城附近的丧尸,要么是傅骋养着的,要么早就被实验室带去做研究了。
城区附近也建造了一些防御工程,不怕声音吸引来丧尸。
说起来,小城居民都好久没有见到丧尸了。
张爷爷掀开锅盖,用勺子把凉茶盛出来,兑上水,又把土豆放上去蒸。
广播继续通报:“今年3月10日,汪呈春教授成功从黄牛体内,提取丧尸病毒血清。同时段,第一次血清实验开始。”
“5月10日,汪教授启动第三次血清试验,并且挺身而出,主动注射丧尸病毒,十余名志愿者自愿加入实验。”
“截止今日,实验圆满成功。汪教授与十余名志愿者,由人类变为丧尸,再由丧尸变回人类,无一伤亡。”
“让我们为他们的献身精神致敬。”
花坛里,一家三口抬头望着广播,用力拍起手来。
紧跟着,街区那边,也响起了其他居民的鼓掌声和欢呼声。
“谢谢汪教授!”
“感谢!”
去年在山上实验室,林早和傅骋,还有汪教授,都被倒塌的实验楼压在底下。
林早和傅骋没受伤,汪教授年纪大了,骨头脆,为了等他们,又不肯走,不慎被砖块砸伤了手臂。
谭博士被石头压死了,汪教授写了邮件,把事情经过简单复述一遍,发给现存所有基地。
所谓的t病毒,也被改了名字,现在就叫做“丧尸病毒”。
谭博士不是想留名吗?汪教授偏不让。
做完这些事情,血清研究不等人,他修养了几天,马上就回到了实验室。
没有谭博士明里暗里使坏阻挠,研究进展很快。
汪教授还是很固执,坚持着“不做人体实验”的原则,就算傅骋要来试药,他也不让,坚持自己上阵。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科学家。
广播停顿三秒,继续通报:“丧尸血清实验,进入最后阶段,预计一个月后,正式投入使用。”
“预计在今年九月,社会秩序初步恢复,各公共部门重新开门,学校重新招生。”
“家有小孩者,请多加注意。”
一听这话,林早和傅骋齐齐低下头,看向林小饱。
小孩,你要去上学咯。
林小饱撅着小嘴巴,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身去,不想理他们。
烦崽!他不想上学!
广播最后说:“生活还在继续,希望永远都在。”
“一首《爱拼才会赢》,送给大家!”
有节奏的音乐响起,一家三口干活干得更起劲了。
特别是林早和林小饱,父子两个一边拔草,一边“嘿哈嘿哈”!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
正如广播所说,经过汪教授亲身试验的血清,已经投入使用,不少丧尸正在接受转化治疗,未感染的人类也注射了血清,在体内铸成新的免疫系统。
社会秩序逐步恢复,医院开门了,派出所开门了,汽车厂也要开门了,还有……
“林哥!傅哥!快来!”
这天上午,三个毛骑着他们的鬼火摩托车,去市场上闲逛。
结果还没走多久,街口忽然又传来他们的声音。
“有你们的信!”
“还是陆队长亲自送过来的!”
一家三口从家里探出脑袋,果然看见三个毛骑着车回来了。
红毛骑车,黄毛和绿毛坐在后面,用力挥舞着手里的信封。
后面还跟着一辆迷彩皮卡车,陆远摇下车窗,朝他们招了一下手。
丧尸疫苗研制出来之后,陆远就一直在各地抓捕丧尸,寻找爱人。
他们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一家三口下了楼。
“快来看看,基地给你们颁发的奖章。”
一行人在花坛边坐下,林早接过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沉甸甸的铁质门牌。
——英勇之家!
“哇!”林小饱张大嘴巴,“我们还有奖章!”
林早一把抱住傅骋,激动地把牌子举起来:“骋哥,好看!”
“当然。”陆远道,“你们为丧尸疫苗的研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基地还特意奖励给你们一头猪。”
“那猪呢?”
“还在杀,大概下午送过来。”
“好耶!”林早和林小饱击掌,“有猪肉吃了!”
父子两个高兴得不要不要的,到处转圈庆祝。
“对了,还有一件事。”陆远又拿出一个小一些的信封,“这个是给小饱的。”
林小饱眼睛一亮:“还要给我一个铁片片吗?”
他指着“英勇之家”的门牌,一个字一个字地指过去:“我要‘勇敢小崽’,挂在我的门上!”
“这个……”陆远顿了顿,把信封交给林早和傅骋,“还是你们看吧。”
两个人接过信封。
陆远解释道:“学校马上也要开学了,这是入学申请表,他们在发,我就直接拿过来了。”
林小饱震惊,眼睛都睁大了:“什么?”
天塌了!
林早安慰他:“小饱,没事的,小孩子都要上学。”
傅骋颔首:“嗯,读书有文化,别跟大爸爸一样。”
林早点点头:“就是,而且你只是上幼儿园而已,和爸爸一起,没关系……”
傅骋拆开信封,林早把里面薄薄的一张纸拿出来。
可是只看了一眼,林早的声音戛然而止。
“啊这……”林早不敢置信地睁圆眼睛,拿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糟糕了!小饱!”
林小饱板着小脸,抱着小手,假装成熟:“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能。”林早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小声说,“爸爸记错了,你今年六岁了,不能上幼儿园,要直接上小学……”
傅骋指着申请表上的字,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小学。”
“什么?!!!”
一瞬间,地动山摇。
林小饱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使劲跺脚,原地转圈圈。
小狗还以为他闹着玩,也围着他转。
“不可以!我才刚上了幼儿园小小班,我才上了半年幼儿园,我怎么可以去小学?我不要!不要去小学!小花呢?我要和小花一起上学!”
林小饱仰天长啸。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九月一号一到,他只能委屈巴巴地背上书包。
林小饱要去上学,林早要去上班。
傅骋的修车铺,也应广大群众的要求,重新开业了。
这天一早,傅骋骑着摩托车。
林小饱靠在他身前,林早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