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里,宋辞和赵无极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同样的不可置信。
开什么玩笑?小兔崽子才多大,分明还没满二十!
咦?等等,快四年了,好像至少也有二十三了。
宋雁归左看看右看看,困惑地屈指挠了挠脸颊:这两个人这是什么反应……
既然如此,她眼睛一亮,顺手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在王怜花侧眸看过来的时候,嘴角扬起,扯过他衣襟的同时整个人凑了上去,唇瓣相贴,一个扑面而来的,暖洋洋的亲吻。
王怜花先是一怔,很快顺势低头,阖上眼享受起对方的主动。
!!!
宋辞和赵无极看着眼前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瞬间哑然失语,张大了嘴巴,僵在原地。
宋辞:谁教她的?!小时候上房揭瓦也权当是小儿顽皮,如今怎么连欺男霸女的事也学会了?!
赵无极: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这这这、原来是宋雁归这小兔崽子自个儿看中的媳妇……啊呸,夫婿吗!
微微喘息着唇分,浑不觉自己刚才在长辈面前干了件多少有些惊世骇俗的事。宋雁归背着手笑眯眯道:“这样懂了吧?我和他,就是这种关系。”
话音刚落,就见宋辞抄起钉耙,阴沉着一张脸痛心疾首道:
“你下山都学了些啥?好人家不论男女,容得你这么轻薄非礼的么?!”
“家门不幸!姓王的小子你等着,看我清理门户!”宋辞“咿呀呀”大喝一声,追着哇哇乱叫一溜烟跑路的宋雁归冲了出去,转瞬没了人影。
只留下在原地憋笑的王怜花和扶额叹气的赵无极。
“王公子,见笑了。”一身道袍的赵无极无奈地摇了摇头。
“前辈称呼我名字即可。”王怜花笑了笑,目光仍停留在人影消失的方向。
“不必担心,”赵无极捋须乐呵呵笑:“三年多了,我已许久没见到宋兄这般高兴。”
“别看他嘴上不饶人,四个弟子之中,他其实最宠的就是阿归。”赵无极悠悠道:“阿归是唯一一个从襁褓中就由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又几度差点活不下去,倾注了最多的心血,性情也和他最相像。”
“虽无血缘,和亲生父女也没什么两样。”
“明明是个哪怕竭尽全力救下来也活不长的孩子,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救了。为此,放弃了一探武道巅峰的机会。”
“阿归打败燕北侠之后,过了很久我们才找到她。只是在山里调养了大半年仍然每况愈下,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失踪了。”
王怜花:“……”原来眼看身体不行就跑路这种做法,某人是早有先例。
赵无极却已经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关于这件事我事后想来一直很后悔。是我早些时候卜算天机,告诉她若能一探武道巅峰,或能逆天改命活下来……但我没告诉她的是,这样做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何况以她当时的身体败坏情况,成功的可能其实无限接近于零。
赵无极声音不紧不慢,他一边在说,一边默默在观察王怜花听到这番话时的反应。
宋辞是一个只要徒弟高兴喜欢其他诸事不管的性子,敢爱敢恨固然是好事,但……想到明心的遭遇,赵无极的眸光晦涩难辨,掩在袖中的手微微紧握:他不是宋辞,即使出了那样的事仍然性情不改,他眼见过弟子所托非人,因此他绝不希望阿归再重蹈覆辙。
王怜花默默听着,秾丽的眉眼低垂,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扣紧扇柄的指节泄露出一丝波澜,他笑:“听闻前辈精通医毒之理,晚辈不才,亦略懂一二。前辈可否引路,既为一试切磋,也可与我讲讲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赵无极没有马上回答,他定定看着眼前的绯衣青年,微微沉吟,道:“在此之前,我亦有个不情之请。”
“子行千里父母忧。”王怜花轻笑道:“若是前辈是想知道她失踪后所发生的事,以及晚辈和她之间发生的种种,晚辈必知无不言。”
赵无极微微一怔,他第一次认真不带审视地看向对方。从他见到这个绯衣青年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心思缜密复杂,正邪很难一眼分辨的人物。以对方的敏锐,一定也看出了他的审视和戒备,可他看向对方的眼睛,此刻里面清澈坦荡,是几乎不设防的坦率姿态。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诚意,是极其奢侈的东西。赵无极深知这一点,也就知道要让他们这样的人向他人展示出如此的诚意,是多么艰难而可贵。何况他和他不过第一次见面。
阿归看人的眼光不赖。
“他们师徒二人饿了自会回来,我的药庐和草堂就在前面。”赵无极比了个请的手势:“请。”
……
……
“决定是这个人了?”
“嗯!”
山岚云海,绝壁峰顶。宋辞跑累了,他体力不复往昔,却欣慰地发现宋雁归的身体是真的彻彻底底大好了。不仅如此,她的功夫也比之从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他不曾去过的顶峰,她已经去了。想到畅意处,宋辞忍不住拍腿长啸一声,竹叶簌簌而落。
至于小辈的情爱之事,一如宋雁归对自己师父的了解,宋辞只象征性地过问了一两句,很快就抛诸脑后。
“怎么没看见二师兄和小师姐?”
“他俩成亲了,眼下两人不知道在哪玩呢。”
“哈?二师兄和小师姐,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宋雁归大叫一声:“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们互相喜欢?”
“你知道个啥?”宋辞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很是嫌弃地道:“除开他俩,家里剩下四个人,其中三个都知道红叶喜欢雪舟,也就你不知道。”
“啊……哦。”宋雁归盘腿望天,呆呆道。
大师姐死了,二师兄和小师姐也离开了,那师父你呢?弟子都不在身边,你会寂寞吗?
她偷偷看了眼宋辞,嗫嚅着,垂头托腮不语。
一如从前,温暖宽厚的掌心落在头顶,用力按了按,已不再年轻的宋辞放声大笑:“兔崽子怎么今天突然多愁善感的,为师当初都没真的拦着你满江湖乱闯,如今更加不会。”
她想反驳说自己那不叫乱闯,却听到宋辞似乎笑了笑,轻声叹息,说了句什么,很快消散在了风里。
宋雁归却在听清那句话的一瞬,泪湿了眼眶。
“阿归,你是我的骄傲。”
……
“我看看,这里怎么有一只眼睛通红的小兔子?”
昏黄的光晕里,王怜花捧起宋雁归埋在被褥下的脸,微凉的指尖轻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连人带被抱到自己腿上,亲了亲她的发顶,替她梳理着脑后的秀发。
“感动。”宋雁归把头往对方怀里一靠,闭着眼咕哝道:“还有点愧疚。”
年少时一心向南墙,不闯得头破血流不愿意回头。却忘了回头看一眼,哪怕一眼,看一眼是谁在背后替自己默默收拾残局和撑腰,又是谁在替自己伤心流泪。
“前辈说那些话,想必不是为了惹你哭的。”王怜花温声道,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流些眼泪也没什么,当初某人不告而别,的确害我好找。”
“记仇哦,王怜花。”她揪着他的衣襟,抬眸轻哼道。
他嘴角微勾,狡黠地笑,揽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施力,拉进距离的同时俯首和她鼻尖相抵,声音渐低:“我记仇这件事,你第一天知道么?”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什么道:“说起来,你和赵师叔……很谈得来吗?啧啧,我看他刚才对你的态度,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赵前辈……是个医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呼吸相闻,他扣着她腰的手忍不住轻轻摩挲,声音渐渐含了丝别样的哑意:“小生不才,于医毒之道颇有心得,左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可我看他好像在算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他精通易理,我那点皮毛都是跟他学的,当初也是他给我算的命。”她皱了皱鼻子,放任他扣在自己腰后的手滑入衣襟游走。
“巧了,五行八卦,我也略懂一些。”如蝶翼般的吻落在她的腮颊,心跳和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不时交换着浅尝辄止的轻吻:“合婚庚帖。前辈打算替我二人筹备婚事。”
“可……哈!”似乎觉得有些酥酥麻麻的痒,她忍着笑别开头,他的吻顺势落在她的发间和耳后,不住在侧颈流连,不轻不重地吮吸:“……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八字,他又怎么会知道。”
毕竟宋辞和赵无极发现她的时候,她就在无净山一处无人的山洞里奄奄一息。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推算出她的年龄的。
“我倒是有个法子……”他的指尖抚过她微肿的唇,眸光暗了暗,熨帖在她腰后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是半哄着在等她钻入他明晃晃设下的陷阱。
唔,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了她似的。